苏黎世的夜晚，灯火璀璨，带着与国内截然不同的冷冽奢华。
酒会设在利马特河畔一家历史悠久的私人银行会所内。古老的石砌建筑内部却是极致的现代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衣香鬓影间，流淌着资本无声的碰撞。
沈清歌挽着傅深的手臂入场时，立刻感受到了比下午更加密集和复杂的目光。她穿着傅深准备的另一条晚礼服，深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又高贵。手腕上，那条粉钻手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无声地宣告着她与傅深的关系。
傅深从容地应对着上前寒暄的各方人士，将沈清歌以“特别助理”的身份介绍给阿尔法科技的几位重要股东和潜在竞争对手。
沈清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自如。她能感觉到，那些投向她的目光里，有惊艳，有探究，有评估，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特别助理”，在这些人精看来，其真正身份不言而喻。
她并不在意。在末世，她学会了一个道理——实力，是打破偏见唯一的武器。
很快，机会来了。
在与阿尔法科技最大股东，一位名叫施耐德的德裔老人交谈时，话题无意中转向了全球供应链的风险管理。施耐德显然对此颇有研究，侃侃而谈，言语间带着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傅深听着，并未插话，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沈清歌。
就在这时，施耐德提到了一个基于某种复杂算法的供应链预警模型，语气颇为自得。
沈清歌安静地听完，忽然用流利的德语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施耐德先生，您提到的这个模型确实很精妙。不过，据我所知，该模型在应对突发性地域政治风险时，存在一个关键缺陷——它过度依赖历史数据，而忽略了极端黑天鹅事件下，变量之间的非线性关联崩塌。”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施耐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惊讶地推了推眼镜，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女人。他说的这个模型是业内较新的研究成果，他没想到一个“助理”不仅听得懂，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核心弱点。
“哦？”施耐德来了兴趣，也用德语回应，“沈小姐有何高见？”
沈清歌从容不迫，结合末世中资源调配和危机管理的残酷经验，用最精炼的商业语言，阐述了几点改进思路。她没有给出具体方案，而是指出了几个被忽略的关键维度和思考方向。
她的分析角度刁钻，逻辑严密，完全超越了“助理”的范畴，更像是一个资深战略顾问。
施耐德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成了严肃的倾听，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钦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女人指出的问题，切中要害。
“很精彩的见解，沈小姐。”施耐德由衷地说道，态度明显比之前郑重了许多，“看来傅总身边，真是藏龙卧虎。”
傅深站在一旁，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看向沈清歌的眼神，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满意。他知道，她又一次成功地用实力，赢得了尊重，也为他挣足了面子。
这一刻，沈清歌不再是依附于他的点缀，而是他手中一张令人惊艳的、出其不意的王牌。
然而，就在气氛看似融洽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纸上谈兵。”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说的是英语。
众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是另一家竞购方，“环球动力”的少东家，卡尔·米勒，以行事张扬、目中无人着称。
卡尔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沈清歌身上扫视，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和轻蔑：“美丽的女士，商场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能玩转的。真正的实力，靠的是这个。”他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笑容轻浮。
傅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
沈清歌却笑了，那笑容清浅，却不带丝毫温度。她没有看卡尔，而是转向施耐德，用德语从容说道：“施耐德先生，您看，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非线性关联崩塌的一个典型例子——当某个变量过于突出且不具备建设性时，往往会破坏整个系统的稳定。”
她巧妙地将卡尔的挑衅，融入了刚才严肃的商业讨论中，既回击了对方，又不失风度，还再次强调了她的观点。
施耐德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向沈清歌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周围几个听懂德语的人也忍俊不禁。
卡尔虽然听不懂德语，但从众人的反应和沈清歌那带着嘲弄的眼神中，明白自己受到了奚落，顿时脸色涨红，却又无法在这种场合发作，只能悻悻地瞪了沈清歌一眼，灰溜溜地走开了。
这个小插曲，非但没有损害沈清歌的形象，反而让她在众人心中的分量又加重了几分。
酒会继续进行。沈清歌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暂时脱离了人群。她需要一点空间，理清思绪，同时也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尾巴”。
在通往洗手间的回廊里，光线幽暗。她刚走过一个拐角，手臂却被人从后面猛地抓住！
沈清歌心中一惊，身体瞬间绷紧，反手就想扣住对方手腕，却听到一个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跟我来。”
是卡尔·米勒！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和势在必得的狞笑，用力想将她拖向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门。
沈清歌眼神一冷，正欲发力挣脱，甚至考虑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然而，另一只大手却更快地伸了过来，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卡尔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卡尔瞬间痛呼出声，松开了沈清歌。
“米勒先生，”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请放开我的助理。”
傅深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入口，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万年寒冰，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身后，站着面色冷峻的阿伦。
卡尔疼得龇牙咧嘴，看着傅深那骇人的眼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色厉内荏地叫道：“傅深！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瑞士！”
傅深松开手，如同丢开一件垃圾。他上前一步，将沈清歌不动声色地护在自己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卡尔。
“这句话，该我问你。”傅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动我的人，你想过后果吗？”
卡尔被他气势所慑，脸色白了白，捂着手腕，色厉内荏地嘟囔了几句，终究没敢再放狠话，狼狈地快步离开了。
回廊里只剩下傅深、沈清歌和阿伦。
傅深转过身，看向沈清歌，眉头微蹙：“没事吧？”
“没事。”沈清歌摇头，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她注意到，傅深刚才说的是“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女伴”或“我的助理”。
“以后离这种垃圾远点。”傅深语气带着一丝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
“我知道了。”沈清歌应道。
三人回到酒会大厅。经过这番风波，投向沈清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复杂。傅深当众为了一个“助理”与竞争对手正面冲突，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酒会接近尾声，一切似乎重归平静。
回到酒店套房，沈清歌卸去妆容，准备休息。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回放——技术讨论的顺利，卡尔的挑衅，傅深的维护……
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手指刚触碰到窗帘，动作却猛地顿住。
酒店楼下，对面街道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鸭舌帽，身形模糊的身影。
那人似乎正抬着头，望向她房间的方向。
就在沈清歌凝神看去时，那个身影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迅速转身，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沈清歌的心脏，骤然收紧。
是下午那个看报纸的男人？还是……那个发来信息的，“影子”？
他果然，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