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亮光，那条来自白振庭的短信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程夕瑶的胸腔。她机械地弯腰捡起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碎裂的屏幕割破了她的指尖，渗出的血珠在白振庭三个字上晕开，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这不可能…李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意识转移技术还停留在理论阶段，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程夕瑶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手术室地板上那一串带血的脚印上——从手术台一直延伸到后门的消防通道。一个胸口中枪的人不可能走得这么稳，除非…控制这具身体的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
封锁医院所有出口！她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白振庭需要时间适应新身体，他一定还在医院里。
李修迅速拿起对讲机下达指令，然后转向程夕瑶：您应该去安全的地方。如果白老先生真的控制了白总的身体…
那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程夕瑶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是他完美实验的唯一见证者，也是唯一可能阻止他的人。
她走向手术台，目光扫过那些被扯断的监护仪导线。其中一条导线上挂着一小片皮肤组织——白若修在挣扎时留下的。程夕瑶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包在纱布里收好。这可能是区分两个意识的唯一生物证据。
联系神经外科和计算机专家，她继续道，思维异常清晰，我们需要定位星辉实验室的量子服务器。如果白振庭进行了意识上传，一定会留下数据痕迹。
李修惊讶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量子服务器的事？
程夕瑶没有解释。林雪的记忆正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那个六岁的小女孩曾经偷偷溜进过母亲工作的实验室，看到过那些闪烁着蓝光的巨大机柜。林晚秋告诉她，那是保存思想的魔法盒子。
还有，程夕瑶突然想起什么，查一下白振庭的医疗记录。癌症晚期患者通常会接受镇痛治疗，哪些药物会影响神经传导？
李修迅速在平板上调出资料：主要是吗啡类衍生物，会抑制前额叶皮层活动…等等！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如果白老先生在意识转移前服用了镇痛剂，可能会影响转移的稳定性！
程夕瑶的心跳加速：也就是说，白若修的意识可能没有被完全覆盖？
理论上是这样。李修谨慎地回答，两种意识可能在同一大脑中共存，形成某种…竞争关系。
这个可能性如同一束光照进黑暗。程夕瑶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白若修的意识还在，哪怕只是碎片，她也要想办法唤醒它！
我需要进入星辉实验室的数据库。她下定决心，白振庭的意识转移一定使用了某种媒介，找到它就能找到逆转的方法。
李修的表情变得复杂：湖底实验室已经坍塌，但…他犹豫了一下，星辉有一个备份服务器，设在白氏集团总部的秘密楼层。问题是，现在那里肯定戒备森严。
程夕瑶的目光落在手术台旁的心电监护仪上。屏幕上还保留着白若修最后的心跳轨迹——突然的剧烈波动，然后是长达三十秒的直线，最后恢复平稳但完全不同的节律。那是白振庭的意识占据主导的时刻。
安排我去白氏集团。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监护仪屏幕，我会进入那个服务器，找到白若修。
太危险了！李修反对，白老先生—不，现在是白总的外貌—拥有最高权限。他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
他不会杀我。程夕瑶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在他眼里，我是最完美的实验成果。他会想研究我，拆解我…这给了我接近服务器的机会。
李修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一个穿黑衣的安保人员冲进来：李特助！监控显示刚刚从地下停车场离开了！他看起来…很奇怪，走路姿势完全不一样了。
程夕瑶和李修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振庭在适应新身体，这给了他们宝贵的时间窗口。
他一定是去总部了。李修迅速判断，那里有完整的神经接口设备，他需要进一步稳固意识控制。
程夕瑶已经做出了决定：给我准备一辆车，还有白氏集团大楼的全部平面图。另外…她犹豫了一下，我需要见一个人—程阳。
您弟弟？李修疑惑地问，他现在在明德医院，病情刚刚稳定—
他不是我弟弟。程夕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是星辉实验室的另一个实验体，x-8系列。白振庭用他的骨髓样本制造了我的克隆体…他体内可能有关键抗体。
李修震惊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这些？
程夕瑶没有回答。这段信息来自林雪的记忆碎片—六岁的她曾无意中看到过标着x-8的试管，里面是程阳的细胞样本。当时母亲匆忙将她带走，告诉她永远不要提起这件事。
三十分钟后，程夕瑶站在明德医院血液科的隔离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熟睡的程阳。少年苍白瘦弱，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谁能想到，这个她拼命保护的，实际上是白振庭实验的一部分？
他的主治医生呢？程夕瑶问道。
赵医生正在赶来。李修回答，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抽血检测引起怀疑—
不会抽血。程夕瑶摇头，只需要一根头发，或者口腔黏膜样本。关键是…她顿了顿，我不能亲自见他。
李修了然地点头。如果程阳真的是实验体，白振庭很可能在他身上安装了监控措施。任何异常接触都会打草惊蛇。
赵医生匆匆赶到，听完李修的简要说明后，虽然一脸困惑，但还是同意配合采集样本。程夕瑶躲在观察窗的死角，看着医生用棉签轻轻擦拭程阳的口腔内侧。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程夕瑶屏住呼吸。程阳的眼神异常清明，直直地看向观察窗—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她一样。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小心。
一阵寒意顺着程夕瑶的脊背爬上来。程阳知道什么？他在警告谁？
赵医生拿着样本出来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很奇怪，医生皱着眉头说，程阳的体温突然升高，但生命体征平稳。他说…做了一个噩梦。
程夕瑶接过样本袋，心跳加速。那不是噩梦，是某种预警。程阳和白振庭的实验体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离开医院时，李修接到了总部技术团队的电话。他听完汇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程小姐，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技术团队发现星辉服务器的量子计算模块最近被频繁访问，运行一个名为凤凰涅盘的程序。
程夕瑶的血液几乎凝固：什么意思？
意识转移只是第一步。李修的声音紧绷，白振庭的终极目标是意识复制—他不仅要占据白总的身体，还要在多个克隆体上备份自己的意识！
多重永生。这个念头让程夕瑶的胃部翻搅。白振庭不仅要偷走白若修的身体，还要将自己的意识像病毒一样复制扩散！
程阳的样本必须立刻分析。她声音嘶哑，如果我的猜测正确，他体内可能有抑制意识移植的抗体。林雪的记忆告诉我，x-8系列是作为控制组设计的。
李修立刻安排车辆送他们去私人实验室。路上，程夕瑶的思绪不断回到手术室，回到那条诡异的短信。白振庭称她为—他知道林雪的记忆正在苏醒？这是否意味着他也知道程夕瑶会去找白若修的意识碎片？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突然击中她：如果这一切都在白振庭的计划之中呢？如果让她找回记忆，让她去寻找白若修，都是某种…测试？
私人实验室里，基因分析师已经等候多时。程夕瑶将样本交给他，然后转向李修：我需要星辉实验室所有关于意识转移的研究资料，特别是失败案例。
您怀疑白老先生的方法有缺陷？
科学没有完美。程夕瑶冷静地说，尤其是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技术，一定有漏洞。找到它，我们就能救回白若修。
三小时后，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程阳的基因序列中确实存在一种特殊蛋白质，与神经突触的可塑性直接相关。简单来说，这种蛋白质能够抵抗外来意识的入侵，保护宿主人格的完整性。
这就是为什么白振庭需要克隆体。程夕瑶恍然大悟，只有没有这种抗体的空白容器，才能完美接收外来意识。
但白总的身体里一定有这种抗体，李修指出，为什么白老先生还能成功转移？
程夕瑶翻看着白若修的医疗记录：因为他受伤了，失血过多。免疫系统几乎崩溃，抗体水平降到最低…白振庭算准了这个时机！
就在这时，基因分析师急匆匆地跑来：程小姐！我们在程阳的样本中发现了一段异常RNA序列！它看起来像是…某种信息编码！
程夕瑶和李修震惊地对视一眼。信息编码？在RNA里？这简直像是…
生物硬盘。程夕瑶喃喃道，白振庭把某种信息储存在了实验体的基因里！
电脑屏幕上，解码后的RNA序列逐渐转化为可读信息。那是一串坐标，指向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星辉实验室最初的秘密基地！
还有这个。分析师调出另一段解码内容，看起来像是…某种意识图谱的片段？
程夕瑶的心跳几乎停止。屏幕上闪烁的波形图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白若修的脑电波模式！程阳的基因里，藏着白若修意识的一部分！
程阳不是普通的实验体。她声音颤抖，他是白若修的…意识备份容器。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白振庭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他利用程阳作为生物存储器，保存了白若修意识的副本。而程夕瑶对的保护，阴差阳错地保护了这个关键备份！
我们需要立刻去这个坐标。程夕瑶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那里一定有完整的意识传输设备。如果白若修的意识碎片还在程阳体内…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实验室的安防系统显示，多个不明身份的人正在接近建筑！
李修迅速查看监控画面，脸色骤变：是白总—不，是白老先生！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程夕瑶的血液瞬间变冷。只有一个解释—程阳的苏醒不是巧合，他体内有某种追踪装置！白振庭一直通过他监视着一切！
带样本和数据走！她迅速将分析结果拷贝到便携驱动器，我去拖住他们！
李修坚决反对：太危险了！如果白老先生已经控制了白总的身体，他—
他不会伤害我。程夕瑶打断他，眼神异常坚定，在他眼里，我是珍贵的实验成果。而你们…她看向实验室的其他人员，都是可消耗品。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安全门已经被暴力撞击。程夕瑶将驱动器塞给李修，然后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她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支注射器，将程阳样本中的某种提取物注入了自己的静脉！
程小姐！李修惊恐地喊道。
如果我的猜测正确，这种抗体会保护我的意识不被入侵。程夕瑶平静地解释，同时快速在电脑上输入一串代码，而这段RNA序列…她敲下回车键，会将白若修的意识碎片导入我的大脑。
李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程夕瑶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来保存白若修的意识！
去找神经科学家顾泽言。程夕瑶最后叮嘱道，安全门已经开始变形，他是母亲的学生，知道如何分离和重组意识。告诉他…小雪在等他。
随着一声巨响，安全门被撞开了。穿着白若修身体的白振庭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他的眼神冰冷而陌生，但嘴角挂着程夕瑶熟悉的、属于白振庭的狞笑。
抓到你了，小雪。他轻声说，声音是白若修的，语调却是老白振庭的，现在，让我们完成最后的实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