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南疆总督府后院的紫藤花架。
陈南半躺在竹摇椅上,眯眼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几个孩子。
长子陈岳已经能稳稳地跑动,正试图抓住蹒跚学步的妹妹陈玥,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李婉仙坐在石凳上纳着布鞋,时不时抬头温柔地望一眼孩子们,目光与陈南相遇时,便浅浅一笑。
“爹爹!”
陈岳终于抓住了妹妹,却因用力过猛,两个孩子一起滚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咯咯笑起来。
陈玥手里攥着一朵刚摘的小黄花,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陈南,将花塞进他手里:“给爹爹!”
陈南接过那朵沾着泥土的小花,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
这种平淡的日常,在前世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他弯腰将女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陈岳也跑过来,攀着摇椅的扶手,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今天教你们什么好呢?”陈南看着两个孩子,“来,跟着爹爹念——天。”
“天!”陈玥奶声奶气地跟读。
“海。”
陈岳的声音更响亮些:“海!”
“天下。”陈南继续说。
“天下!”两个孩子齐声说,虽然咬字还不清晰。
李婉仙放下针线走过来,用手帕轻轻擦拭孩子们脸上的汗珠:“夫君教得太深了些。”
“不深。”陈南看着女儿懵懂的眼睛,“我的儿女,当知天高地阔,因为他们是真有王位要继承。”
傍晚时分,总督府的饭厅里热闹起来。长条桌上摆满了南疆特色的菜肴,还有安宁公主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几道京城点心。
陈南坐在主位,左手边是李婉仙带着两个孩子,右手边依次是安宁公主、屠秀秀和白晶晶。
安宁公主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夹到陈南碗里:“夫君尝尝这鱼,今早才从渔市上买的,很新鲜。”她虽贵为公主,来到南疆后却渐渐褪去了宫中的拘谨,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婉。
屠秀秀正耐心地教陈岳用筷子,她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却极有耐心:“对,手指这样放……慢慢来。”
白晶晶则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抬头看一眼众人,起初沉默寡言,如今也彻底融入了这个家。
“夫君明日要去巡视新修的码头吗?”李婉仙问。
“嗯,顺便去看看新建的学堂和医馆。”陈南给每个妻妾都夹了菜,“你们若有兴趣,可以同去。”
安宁公主眼睛一亮:“听说医馆里来了位女大夫?”
“是从江南请来的,姓林,医术很好。”陈南点头,“以后南疆的女子若想学医,也可去她那里。”
谢桂英接口道:“军中也有几位女兵对医术感兴趣,回头我问问她们。”
饭桌上聊着家常,烛火温暖。陈南看着眼前的一幕,烦躁似乎都被这日常的温情抚平了些许。
接下来几日,陈南换了寻常的棉布衣衫,只带了几名亲随,深入南疆各地巡视。
在新建的码头上,他看到了高大的蒸汽吊车正将成箱的货物从远洋货轮上卸下,工人们喊着号子,井然有序。码头管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曾是渔夫,因识字又肯干被提拔上来,此刻正向陈南汇报:“侯爷,按照新工时,工人们轮流休息,干劲反而更足了。这个月码头的吞吐量比上月又涨了三成。”
陈南点头:“工钱按时发放,安全要放在第一位。那些吊车定期检修,不可马虎。”
“是,王爷放心!”
在新设立的学堂里,朗朗读书声从窗内传出。
陈南站在窗外,看到几十个孩子正跟着先生念《千字文》,其中有男有女,有汉人孩子,也有皮肤黝黑的本地土族孩童,都穿着整洁的学服。先生是个落第秀才,教学颇为认真。看到陈南,他连忙出来行礼。
“孩子们可还习惯?”陈南问。
“回侯爷,都好,都好!”先生有些激动,“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读书认字,家长们都感激涕零。就是……就是有些孩子底子薄,学得慢些。”
“不急,慢慢教。”陈南透过窗户,看着那些专注的小脸,“读书识字是为了学习道理与知识,不是为了赶考。你多费心。”
离开学堂,陈南又去了新建的医馆。医馆白墙灰瓦,整洁宽敞。那位从江南请来的林姓女大夫正在给一位老妇人诊脉,态度温和耐心。见到陈南,她从容行礼,不卑不亢。
“侯爷推行新医政,允许女子学医坐堂,实乃开明之举。”林大夫说,“这几日已有三位本地女子前来询问学徒之事。”
“有劳林大夫了。”陈南看了看医馆内简单的陈设,“药材供应可还充足?”
“托侯爷的福,从云南、广西来的药材渠道畅通,常用的都不缺。”
巡视途中,陈南也会在市井街巷随意走走。
茶馆里有人在说书,讲的竟是“陈侯爷东海破倭寇”的故事,虽然添油加醋了不少,但百姓听得津津有味。
街边的小吃摊热气腾腾,有妇人提着篮子买鱼买肉,与摊主讨价还价,脸上带着笑。巡逻的士兵走过,百姓并不畏惧,反而有熟识的还会打招呼。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建立的秩序带来的。
没有苛捐杂税,没有豪强欺压,五日七小时的工作制保证了百姓有休息和经营家庭的时间,新式农作物的推广和矿产的开发让南疆仓廪渐实。
这里的生机勃勃,与他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满目疮痍,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一日黄昏,陈南回到总督府,刚进后院,就听到一阵琴声。循声望去,见李婉仙坐在荷花池边的亭子里,膝上放着一架三线琴,手指拨弄间,流淌出清越悠扬的曲调。
安宁公主坐在一旁,托腮听着,谢桂英则在不远处练剑,剑光随着琴声起伏,竟有几分和谐。
白晶晶牵着孩子们站在廊下,见到陈南,微微一笑。晚霞将她的侧脸染上一层温柔的金红色。
陈南走过去,接过白晶晶怀中的女儿,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安宁公主微微靠在他身上,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道:“真好。”
是啊,真好。陈南心想。那些征伐、算计,或许正是为了守护眼前这样的时光。但此刻,他只想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里。
几个孩子跑过来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天的新鲜事。
陈南耐心地听着,偶尔问一句,引来孩子们更兴奋的讲述。妻妾们的目光都落在他和孩子们身上,院子里充满了平淡而真实的暖意。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陈南独自站在书房外的露台上,望着宁静的镇海城。万家灯火如地上的星辰,与夜空交相辉映。
他知道这样的清闲不会太久,西洋的威胁仍在远洋之外盘旋,必须把船队开赴过去彻底打垮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