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过了霜降,东北的寒意便一日重过一日。清晨起来,院里的水缸边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剔透的光。呼出的气息成了清晰的白雾,风刮在脸上,已带上了明显的凛冽。
这天是休息日,天刚蒙蒙亮,韩峥便起身了。他动作极轻,但林晚近来睡得浅,还是醒了。隔着棉布窗帘透进的微光,她看着他利落地穿上厚实的军装,戴上棉军帽。
“你再睡会儿。”他系好风纪扣,走到床边,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我出去一趟,午饭前回来。”
林晚裹紧带着他体温的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是去……?”
“嗯,”韩峥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趁着今天休息,把该备的肉备齐。”
他说的“备齐”,林晚心里清楚分量。东北的冬天漫长,一旦大雪封路,物资进出都难。虽然她有空间,里面粮食蔬菜不缺,但鲜肉这类无法解释来源的东西,明面上必须要有足够的储备。这也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空间的秘密,是他们最后的底牌,绝不能轻易动用,更不能引人怀疑。
韩峥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空着的帆布包。林晚听着院门合上的轻响,重新闭上眼睛,却没了睡意。心里盘算着等他回来,哪些肉适合做成腊肉,哪些适合腌渍,哪些可以趁新鲜先吃掉。
将近中午时分,院门外传来了自行车停靠和沉重的脚步声。 林晚早已起床,正在厨房里烧着热水。她闻声迎出去,只见韩峥推着车进来,车后座两边挂着、车把手上搭着,竟是满满当当的猪肉!那帆布包也鼓鼓囊囊,看着分量不轻。猪肉显然是刚宰杀不久,还带着新鲜的血色,肥瘦相间,品质极好。
“怎么买了这么多?”林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数量惊了一下。
韩峥一边卸货,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碰上后勤处统一采购,机会难得。”他将肉一块块提进厨房,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大盆和案板上,顿时,狭小的厨房里充满了生肉特有的、略带腥气的丰腴味道。“这些是凭票买的,还有些是跟老乡换的。”
林晚看着堆满灶台和地面的肉,心里踏实了大半。有这些明面上的储备,整个冬天,至少在吃肉上,他们可以过得相当宽裕,甚至能接济一下关系近的邻居,而无需动用空间。
韩峥脱下沾了些油渍的外套,卷起军装里面的毛衣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便要去井边打水洗手,准备处理这些肉。
“你先歇会儿,喝口热水。”林晚连忙拦住他,递过一直温在灶上的搪瓷缸子,“这些肉我来收拾就行。”
韩峥接过缸子,却没动,看着她:“你别沾手,腥气重。”
“没事,我戴着围裙呢。”林晚坚持,她已经系上了厚厚的布围裙,“这点活累不着。你忙活一上午了,歇歇。”
最终,两人一起在厨房里忙碌起来。韩峥负责力气活,将大块的猪肉按部位分割开来,肋骨剔下,肘子分开。林晚则负责细活,用炒热的大盐和花椒,仔细地揉搓那些准备做成咸肉的部位,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又将准备做腊肉的长条五花肉,用酱油、糖、酒和少许香料调成的汁子仔细涂抹均匀,码放进一个小缸里腌制。
厨房里弥漫着盐、花椒、酱油和生肉混合的复杂气味,有些冲鼻,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富足的烟火气。两人一个沉稳有力,一个细致耐心,配合默契,偶尔交流几句关于某块肉如何处理的话。
“这块后腿肉肥瘦正好,留着过年包饺子。”
“嗯。”
“这几根大骨,下午就炖上汤,给你补钙。”
“好。”
李姐闻着味儿过来串门,看到这阵仗,啧啧称赞:“哎哟!韩团长这可真是下本钱!备了这么多肉,今年冬天你们小两口可是要过得美滋滋了!”她又看向林晚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也是该好好补补,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
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所有的肉才初步处理妥当。一部分抹好盐的咸肉被码放在小缸里,压上石头;准备做腊肉的在酱汁里浸泡着;几块最肥嫩的五花肉和一副猪肝、一颗猪心被林晚单独留了出来,准备最近几天食用;剩下的大骨头和边角料也归置好了。
韩峥将腌制肉类的缸罐都搬到了阴凉通风的仓房里。林晚则忙着清洗厨房,开窗通风,散去那浓郁的肉腥气。
傍晚,厨房里飘出了浓郁诱人的肉香。 林晚用新鲜的五花肉,配着粉条和白菜,炖了满满一大锅猪肉炖粉条。又用猪肝做了个嫩滑的熘肝尖。主食是暄软的白面馒头。
饭桌上,韩峥吃得比平时更香。忙碌了一天,这顿扎实、热乎的饭菜,是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