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城南,乱葬岗。
名字很贴切。荒草丛生,歪歪扭扭的墓碑东倒西歪,不知名的磷火在夜色中幽幽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朽和淡淡的阴气。几间破败的、挂着惨白灯笼的瓦房,就是“守夜人”的临时据点。
负责招募的是个干瘦老头,姓孙,炼气三层修为,眼神浑浊,叼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劣质烟丝,味道呛人。
“新来的?叫啥?修为?” 孙老头乜斜着眼,打量着裹在破麻布袍里、脸色苍白(僵尸本色)、气息微弱的陈苟。
“陈二…炼体…略懂驱邪。”陈苟报了个假名和模糊修为,声音嘶哑。
“炼体?懂驱邪?”孙老头吐了个烟圈,嗤笑一声,“行吧,看你这样子也干不了重活。规矩很简单:子时到卯时,在岗!看见游魂野鬼,用这个‘引魂幡’引过来,装进‘封魂罐’!” 他丢给陈苟一面画着简陋符文的破布幡和一个黑黢黢的瓦罐。
“每抓一只最低级的白游魂,算一块下品灵石!灰游魂(稍强)两块!要是碰到带怨气的‘怨鬼’,五块!敢私藏鬼魂或者放跑,扣钱!被鬼伤了,算你倒霉!死了,就地埋!明白?”
孙老头语速飞快,熟练得如同背诵条款。
“明白…”陈苟接过破幡和瓦罐,入手冰凉。老铁在刀里吐槽:“啧啧,这装备,丐帮看了都流泪!比万尸窟的掏粪铲还寒碜!”
“你的片区,西边那片新坟区!听说这两天不太平,好像有大家伙。”孙老头随手一指乱葬岗深处一片更显阴森的区域,烟雾缭绕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好好干,小伙子,干得好,明天给你加餐!”
陈苟没吭声,默默走向自己的“工位”。
夜色渐深,阴风呜咽。乱葬岗的阴气比外围浓郁许多,对重伤的陈苟来说,如同置身冰窟,但也让他精神稍微一振。他找了个背风的残破墓碑靠着,将裹着噬魂刀的破布解开一点,露出刀柄。
“老铁…开工了…感应下…哪边鬼多…”陈苟低声道。
“还用你说?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老铁虽然虚弱,但对阴魂的感知力还在,“左前方三十步,坟头草最高的那个下面,趴着三只白游魂,跟鹌鹑似的!正前方那棵歪脖子树后面,藏着个灰游魂,胆子不小!还有…嗯?西边新坟区深处…有股子怨气,还不小!估计就是孙老头说的‘大家伙’!”
“先抓…鹌鹑…”陈苟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迟缓。他拿起那面破破烂烂的引魂幡,按照孙老头教的粗浅法门,输入一丝微弱的尸气(伪装成灵力)。
“嗡…” 引魂幡上的符文亮起极其微弱的光芒,散发出一股对低阶游魂有吸引力的波动。
果然,左前方坟头草下,三团模糊不清、散发着淡淡白光、浑浑噩噩的人形虚影(白游魂)被吸引,飘飘悠悠地飞了过来,绕着引魂幡打转,发出细微的、意义不明的呜咽。
陈苟面无表情,拿起黑瓦罐,罐口对准游魂,罐身符文微亮。
“收!”
三只白游魂毫无反抗之力,化作三道白烟被吸入罐中。罐身微微一沉,表面浮现三个细小的白色光点。
“搞定!三块钱到手!”老铁报数。
陈苟如法炮制,很快又用引魂幡勾引出了躲在歪脖子树后的灰游魂。这只明显比白游魂凝实一些,颜色发灰,似乎保留了一点模糊的意识,被引魂幡吸引时还挣扎了一下。陈苟稍微加大了一点尸气输入,引魂幡光芒一盛,灰游魂也乖乖被收入罐中,罐身多了一个灰色光点。
“五块钱了!”老铁很满意,“蚊子腿也是肉!陈苟,咱们今晚定个小目标,先挣它五十块!”
就在陈苟准备继续扫荡外围时,一阵阴冷刺骨、带着浓浓怨恨的阴风,猛地从西边新坟区深处刮来!
“呜…呜呜…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啊…” 凄厉的女鬼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浓烈的怨气!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红嫁衣、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女鬼,周身缠绕着浓重的黑气(怨气),正以极快的速度飘飞而来!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卧槽!怨鬼!还是红衣的!至少值五块…不对!这怨气浓度,至少值十块!”老铁又惊又喜,“陈苟!快!摇幡!引她过来!这波KpI稳了!”
陈苟眼神一凝,没有立刻摇幡。他能感觉到这红衣怨鬼的凶戾,怨气之重远超普通怨鬼!引魂幡这种垃圾货色,恐怕引不动,还可能激怒她!
果然,那红衣怨鬼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陈苟的引魂幡,她空洞淌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新坟区深处某座新坟,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卷起一股阴风就扑了过去!显然有明确的目标!
“哎!别跑啊!十块钱!”老铁急了。
陈苟却心中一动。他收起引魂幡,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重伤状态下硬拼不智,但…鹬蚌相争?
红衣怨鬼扑到一座相对气派的新坟前,墓碑上刻着“爱妻柳氏之墓”。她伸出鬼爪,疯狂地抓挠着墓碑和封土,黑气翻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嘴里哭嚎着:“负心汉…你害死我…我要你偿命…出来!出来啊!”
坟墓毫无反应。怨鬼更加疯狂,周身怨气暴涨,竟开始撼动坟冢!
就在此时!
“何方妖孽!敢在此作祟!”一声正气凛然的暴喝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带着两个跟班(一个拿罗盘,一个捧符箓),从另一侧冲了出来!道士身上灵光闪烁,赫然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呔!大胆女鬼!速速束手就擒!否则道爷让你魂飞魄散!”小道士桃木剑一指,颇有几分气势。他显然也是接了守夜任务,或者路过“降妖除魔”的。
红衣怨鬼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锁定小道士,发出刺耳尖笑:“臭道士!多管闲事!死!” 浓烈的怨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狠狠抓向小道士!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小道士脸色一变,急忙掐诀念咒,桃木剑上金光一闪,刺向鬼爪!
轰!
金光与黑气碰撞!小道士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桃木剑上的金光瞬间黯淡!他显然低估了这红衣怨鬼的实力!
“师兄小心!”两个跟班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丢出几张驱邪符,打在怨鬼身上如同挠痒痒,反而激怒了对方!
“碍事!都去死!”怨鬼厉啸,黑气翻涌,分出数道鬼影扑向三人!小道士狼狈招架,险象环生!
躲在暗处的陈苟,银灰色的竖瞳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就在怨鬼全力攻击小道士、后背空门大开的瞬间!
他动了!
没有用引魂幡!
而是将体内恢复不多的尸气,瞬间灌注到噬魂刀那恢复了一小截的刀锋之上!幽暗的刀光一闪而逝,带着噬魂夺魄的凶戾气息,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刺向怨鬼怨气最浓郁的后心位置!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仿佛漏气般的轻响。噬魂刀如同热刀切黄油,轻易地刺穿了怨鬼的怨气核心!
“呃啊——!!!”红衣怨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周身翻腾的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逸散!她怨毒地回头,只看到一个裹在破麻布里的模糊身影和一双冰冷的银灰色眼睛。
“谢…谢道友相助…” 死里逃生的小道士刚喘了口气,想道谢。
陈苟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动作快如鬼魅,拔出噬魂刀,顺手拿起黑瓦罐对准那溃散的怨鬼核心。
“收!”
浓郁的黑气连同女鬼残魂,被尽数吸入罐中!罐身剧烈震动,浮现出一个刺目的黑色光点!
做完这一切,陈苟毫不停留,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的坟茔之间,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道士三人。
“师…师兄…刚才那…是人是鬼?”拿罗盘的跟班结结巴巴地问。
小道士看着陈苟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光芒黯淡的桃木剑,咽了口唾沫:“高手…绝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抓鬼手法…干净利落…太专业了!”
而此刻的“高手”陈苟,正靠在一座坟包后面,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断裂处传来钻心的痛。刚才那一刀,几乎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一点点尸气。
他低头看着黑瓦罐上那个代表十块下品灵石的黑色光点,又摸了摸怀里冰冷的噬魂刀。
“老铁…”
“嗯?”
“这班…加的…值吗?”
“值!太值了!一刀十块!陈苟,你就是抓鬼界的Gdp!明天咱们吃顿好的…呃,来碗猪血粉丝汤?”老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美食”的憧憬。
陈苟看着罐子,又看看自己破麻布袍下依旧狰狞的伤口。
“先…买药…止血…” 社畜僵尸的打工之路,依然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