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牢牢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也是将她和凌炀都置于他的监管之下。
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不容再出错的强硬态度。
“好。”钱昕昕没有异议。
正事谈完，气氛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纪煜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这几日，他显然也未曾好好休息。
“我去给你放水，泡个澡放松一下吧？”钱昕昕站起身，轻声道。
纪煜抬眼看了她一眼，“嗯。”
钱昕昕走进客房浴室，打开暖灯和水龙头，调试水温。
氤氲的热气渐渐弥漫开来，模糊了镜面，也柔和了室内冷硬的线条。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惊心动魄的过山车，从绝望的谷底到微弱的希望，再到此刻这种复杂难言的、带着裂痕的相依。
她需要时间消化，纪煜同样需要。
她拿出崭新的毛巾和浴袍放在架子上，又犹豫了一下，从柜子里找出一瓶舒缓神经的薰衣草精油，滴了几滴进浴缸。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出去。
“水放好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她站在浴室门口，对依旧坐在沙发上的纪煜说道。
纪煜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似乎在和邵唯衍发信息），落在她身上。
暖黄的灯光下，她已经换上一身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柔弱的易碎感。
他的眼神深了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嗯。”他站起身，收起手机，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强烈的、带着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再次笼罩了她。
钱昕昕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虽然决定重新信任，但身体的本能似乎还残留着之前争吵和疏离的记忆。
纪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退缩。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里面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极淡的自嘲和了然。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进入了浴室。
“谢谢。”他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随即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钱昕昕看着紧闭的浴室门，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酸酸胀胀的。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转身走向厨房，热了两杯牛奶。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钱昕昕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却一口也喝不下。
耳朵不受控制地捕捉着浴室里的每一点细微声响，心跳也随着那水声起起伏伏。
过了许久，水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浴室门被打开。
纪煜穿着那件深灰色的浴袍走了出来，带出一股温热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浴袍的带子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和胸膛，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性感的诱惑。
钱昕昕匆忙移开视线，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纪煜似乎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很自然地拿起那杯她没动的牛奶，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他评价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钱昕昕：“……”那是她的杯子。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只有毛巾摩擦头发的细微声响和彼此似乎都有些加快的呼吸声。
“那个……”钱昕昕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邵唯衍那边……有蝰蛇的新消息吗？”
“暂时没有。那家伙很狡猾，反追踪能力极强。”纪煜放下毛巾，眉头微蹙，“警方和国际刑警那边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么已经离境，要么……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藏身之所。”
这个可能性让两人心情都沉重了几分。一个顶尖杀手潜伏在暗处，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早点休息吧。”纪煜放下牛奶杯，看向她，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克制，“明天开始，有的忙了。”
“嗯。”钱昕昕点点头，站起身，“你也早点睡。客房床单都是新换的，如果还缺什么……”
“不缺了。”纪煜打断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的眼睛上，声音低沉了几分，“晚安，昕昕。”
他的声音透过夜晚安静的空气传来，带着温柔和疲惫。
“……晚安。”钱昕昕轻声回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纪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依旧有些湿漉的头发，并没有立刻起身去客房。
今夜，注定无眠的，又岂止一人。
钱昕昕回到卧室，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门外客厅里安静下来，纪煜似乎已经回了客房。她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在膝盖里。
这一天，太累了。
精神的极度紧绷和情绪的剧烈起伏，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然而，此刻静下来，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纪煜刚才穿着浴袍的样子，他低沉的声音，他深邃的眼神……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杂念，强迫自己思考严程、钟助理、蝰蛇、还有那个模糊的侧影……但思绪总是飘忽不定。
最后，她几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简单洗漱后，倒在了床上。
身体极度困倦，大脑却异常清醒。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冷冷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睡意俘获时，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是什么东西轻轻刮擦玻璃的声音，隐约传入耳中。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清醒过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