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愧疚,还有某种她读不懂的炽热。
对不起。纪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天的话,我收回。
钱昕昕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冷静:不必。纪先生有权表达自己的看法。
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纪煜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我当时气昏了头,看到你和严殷城...
够了。钱昕昕打断他,声音微微发抖,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关系,你没必要解释这些。
电梯的警报声还在继续,红色的警示灯在两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纪煜低头看着她倔强的侧脸,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钱昕昕。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我...
纪先生。钱昕昕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违规使用钱氏电梯并不道德。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纪煜头上。他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他按下电梯重启键,如你所愿。
电梯重新运行,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钱昕昕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被几句道歉就动摇——那天的羞辱是实实在在的,像刀子一样刻在心上。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钱昕昕快步走出去,纪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赛车模拟系统的专利,我已经让人转到钱氏名下了。
钱昕昕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不用,那是纪氏的投资成果。
本来就是你的设计。纪煜的声音有些哑,还有...下个月初的邀请赛,你会来吗?
钱昕昕终于转身,对上他期待的目光:纪煜,我们的合作仅限于技术研发。她语气平静,赛场上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倔强。
纪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外。胸口那股闷痛感更强烈了,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脏上系了根绳子,另一端连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越远,勒得越紧。
钱昕昕坐进车里,余迹递过来一杯热茶:回公司吗?
她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器传到冰凉的指尖。
车子驶入车流,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钱昕昕望着远处高耸的纪氏大厦,突然开口:余迹,帮我查一下池行寂和严殷城的往来记录。
余迹点头:已经在查了。另外...他犹豫了一下,纪二少刚才在电梯里...
公事公办。钱昕昕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私人感情只会影响判断。
余迹识趣地不再多问。车子在红灯前停下,路边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纪氏风投宣布追加五十亿投资新能源领域,负责人赫然是纪煜。
钱昕昕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她冰封的心。
——
接下来的日子,钱昕昕全身心投入工作。x7燃料的成功发布让钱氏股价一路飙升,多家国际车企抛来橄榄枝,连带着钱氏的其他业务也开始回暖。
珠海国际赛车场,邀请赛前的最后一次测试日。纪煜站在维修区,手里拿着最新调校的数据板,眼神却频频瞟向入口——钱昕昕已经两周没出现了。
别看了,人不会来的。皇鉴丞递过一瓶功能饮料,听说钱氏最近接了个大单子,钱总忙得脚不沾地。
纪煜接过饮料,拧开瓶盖的力道大得水花四溅:谁问她了?
皇鉴丞嗤笑一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得了吧,你这两周调试赛车的脾气比池行寂还臭,当我们瞎啊?”
纪煜没说话,只是将数据板狠狠摔在工具台上。金属碰撞声惊得技师们手一抖,纷纷识趣地埋头干活,没人敢触这霉头。
引擎轰鸣声此起彼伏,赛道上池行寂的车刚冲过终点线,成绩比纪煜昨天的最佳圈速快了0.3秒。维修区的大屏幕上,池行寂摘下头盔,对着镜头比了个嚣张的手势,明摆着是冲纪煜来的。
“这小子欠收拾。”盛焰咬着牙,“要不今晚……”
“不用。”纪煜打断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明天赛场上见真章。”
他转身走向休息室,路过监控台时,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屏幕。角落里的回放画面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两周前钱昕昕在这里调试刹车系统的录像,她跪在地上专注工作的样子,侧脸沾着油污,睫毛在屏幕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纪煜的脚步顿住了。皇鉴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哦,这是技术部特意存的调试教学视频,说钱总这手法值得学习……”
“发我一份。”纪煜的声音有些哑。
皇鉴丞愣了一下,随即贱兮兮地笑:“煜哥,你这是……睹物思人啊?”
纪煜没理他,指尖在监控台边缘叩了叩,屏幕上的钱昕昕正好抬眼,镜头怼得近,能看清她鼻尖沾着的一点灰黑色油污,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
“发我邮箱。”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硬邦邦的,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皇鉴丞憋着笑应下来,等纪煜走进休息室,立刻戳了戳旁边的盛焰:“瞧见没?这叫什么?口嫌体正直!”
盛焰啃着能量棒,含糊不清地说:“我早说了煜哥对钱总不一样……”
休息室里,纪煜点开皇鉴丞发来的视频。进度条缓慢拖动,钱昕昕跪在赛车底盘下,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偶尔遇到棘手的部件,她会蹙着眉偏头思考,手指在零件上轻轻敲点,像在跟机器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