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奴的手还搭在通讯终端的外框上，金属门板传来的震动让他指尖一紧。他没等回应，直接推开门，声音撞进调试室：“第二批的人已经整好了，补给舱也装完了。”
李文站在控制台前，木剑横握在身侧，罗盘贴着胸口微微发烫。他没抬头，只将左手按在面板上，一道金色纹路顺着指尖蔓延进系统接口。
“让他们出发。”他说。
赤奴皱眉，“你真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刚才那事——”
“就是因为他们来了，我们才能活到现在。”李文终于抬眼，目光落在主屏边缘一闪而过的坐标点上。光桥依旧横贯天际，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艘星舰猛然一震。
不是警报，不是蜂鸣，而是某种更深的、从地核深处传来的轰鸣。墙壁内的能量导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天花板裂开一道细缝，粉尘簌簌落下。
李文转身就往外冲，木剑插回腰间时划过一道弧光。赤奴紧跟其后，两人踏上廊道的刹那，头顶的星空变了。
原本平稳延伸的光桥开始扭曲，猎户a的方向出现一个黑点，缓慢扩张，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紧接着，虚空被撕开一道口子，边缘泛着暗绿色的光。
虫洞成型。
一只巨大的触须从中探出，表面覆盖着鳞片般的甲壳，末端裂开如花瓣，露出内里蠕动的肉刺。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缓缓摆动，像是在感知这片空间的气息。
“那是……本体？”赤奴低声道。
李文已经跃上冰龙背脊。巨兽双翼展开，寒气自鳞片缝隙溢出，在空中凝成霜雾。他抽出木剑，咬破指尖，在龙角之间画下一道血符。冰龙仰头长啸，直冲云霄。
地面三座边境城池同时崩塌。触须扫过之处，建筑化为粉末，土地干裂，草木瞬间枯黄。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像在吞沙。
星舰主控系统自动切换至战时模式。李文将罗盘高举过头，口中念出一段古老音节。罗盘旋转加速，脱离手掌升空，光芒暴涨，化作一面千米巨盾悬于绿洲上方。
盾面浮现出交错的星轨与符文，中央是一幅完整的星图。金光洒落，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勉强挡住触须再次挥击。
“赤奴！”李文的声音通过星图网络传遍战场，“带人去左翼！别让它靠近水源区！”
百名龙骑士早已集结完毕。赤奴翻身上马，狼头刀出鞘，刀刃燃起赤红火焰。他一声呼哨，队伍如箭离弦，贴着沙丘低空突进。
触须下方，数十个液态黑影正快速爬行，那是天魔的先锋部队。它们融合沙土，不断变形，有的化作利爪扑向守军阵地，有的钻入地下，从背后突袭。
一名新兵刚砍倒一个黑影，残骸溅出的液体却迅速攀上他的小腿。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他惨叫未出声便倒地不起。
“别碰它们的血！”老骑士大吼，甩出火网将一片区域笼罩。火焰烧灼下，黑影扭曲挣扎，发出类似哭嚎的声音。
赤奴率队切入敌阵侧翼。他策马腾空，刀锋劈下，一道火浪横扫而出，将五六个先锋直接蒸发。落地时马蹄踏碎两具再生体，骨裂声清晰可闻。
“继续压进！”他吼道，“别给他们重组的机会！”
与此同时，云姬立于星舰顶端，双手交叠于额前。她闭着眼，脸上浮现细微裂纹般的光痕，仿佛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
虫洞边缘再次波动，第二根触须即将钻出。她猛地睁眼，瞳孔已完全变成银白色，第三只眼虚影在眉心闪现。
“封！”
她双掌向前推出，空间如布帛般折叠起来，层层叠压在虫洞出口处。原本足以容纳千军通行的通道被压缩成一条细缝，新出现的触须卡在中间，剧烈抽搐。
能量反冲让她嘴角溢血，但她没有收手。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七道银线，构成锁阵雏形。
“还能撑多久？”李文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最多一刻钟。”她回，“这东西……在学怎么破我的术。”
李文俯视战场，眉头紧锁。龙骑士团已有七人阵亡，全是因为靠得太近，被本体喷出的绿色血液沾染。那些人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像被抽干水分的枯枝一样塌陷下去。
赤奴斩断一根小型触须，但伤口立刻闭合，反而从断口喷出一团黑雾。两名骑士躲避不及，吸入后当场跪地，七窍渗出黑色黏液。
“不对劲。”李文低声说。
他盯着冰龙。每当巨兽喷吐寒雾，天魔本体就会轻微颤动，动作迟缓半息。刚才那一剑斩断触须时，也正是冰龙同步喷出龙息的瞬间。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翻身下龙背，他咬破手指，在木剑剑身上写下三个倒置的符号。每一笔落下，剑身都震一下，像是在抗拒。
写完最后一笔，他将木剑掷向星图核心。
剑尖触及光盾的刹那，整片天空亮了起来。无数龙语符文自虚空中浮现，如铁链般缠绕住天魔躯干。那些符文流转着幽蓝光泽，带着远古威压。
本体第一次发出嘶吼。那不是愤怒，更像是恐惧。它的触须疯狂抽打，试图挣脱，但每条符文锁链都在收紧，逼得它向虫洞方向退缩。
“它怕这个。”李文喃喃道，“它怕驭龙者的语言。”
赤奴抓住机会，带队猛攻左翼薄弱处。火浪与刀光交织，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几名骑士趁机投掷燃烧弹，炸毁了正在渗透防线的先锋集群。
云姬仍在维持封锁。她的鼻腔流出鲜血，双腿微微发抖，但双手始终没有放下。折叠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痕，但她不断补上新的印诀，强行加固。
“李文。”她在通讯中开口，声音沙哑，“我撑不了太久，它……在顶回来。”
“再坚持三十秒。”李文盯着本体核心部位。那里有一块凹陷，形状隐约像一颗破碎的心脏。“只要三十秒。”
他跃回冰龙背上，伸手握住悬停的木剑。剑柄沾了血，有些滑，他用力攥紧。
“准备突击。”他对全军下令，“目标，本体中枢。所有人，听我号令——”
突然，虫洞剧烈震荡。
一道粗大的紫黑色光柱自深处射出，击穿云姬构建的空间屏障。折叠层瞬间瓦解，新的裂缝扩大，更多触须涌出。
云姬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反噬之力掀飞，重重摔在甲板上。她挣扎着想爬起，却发现右手小指已经发黑，正迅速向上蔓延。
李文抬头，看见本体中央的凹陷处，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
竖瞳，泛着腐绿的光，直勾勾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