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骑入城的蹄声还在宫道上回荡,李文已将手中信封递给了赤奴。他没有拆,也不必看。罗盘在掌心微微震颤,地脉传来的讯息比任何文书都来得直接。
“把农政、律司、军驿和灵田署主官叫来。”他说,“一个都不能少。”
云姬站在侧阶,指尖轻点虚空,几缕银丝从她袖中滑出,没入墙缝。那是空间细线,能将声音送至各衙署。不过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四名官员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疑。
李文立于大殿中央,青铜罗盘置于石台之上。他抬手覆其上,一缕气运之力渗入,星图缓缓浮现,映出整座运朝疆域。光点流转间,灵田绿意如波,驿站车马不息,边关哨岗森然排列。
“昨夜西郊陶窑的波动沉下去了。”他开口,语气平稳,“不是消失了,是藏起来了。”
农政官皱眉:“丹方培训才刚开始,若再出事,春耕怕是要误期。”
“那就不停。”李文摇头,“培训照常,但改由植物精灵带队巡查田垄,每日三次报备生长情况。若有异常,立刻回传。”
律司主官沉声道:“赵九虽伏法,但他手下亲信尚未审清。是否要彻查所有与他共事过的人?”
李文看了他一眼:“查案可以,但不能人人自危。一人背叛,不代表整个体系腐朽。你只需揪出真凶,不必牵连无辜。”
军驿将领接过话:“北境哨探回报,匈奴游骑近日频繁靠近玉门,似有试探之意。”
赤奴上前一步:“我去巡一趟。”
“不必急着交手。”李文指向沙盘北部一条细线,“你带骑兵轮巡北道,日出而行,日落而归,路线固定,旗帜鲜明。让他们知道我们有人在守。”
云姬忽然轻声道:“东门需要加固。”
“去做。”李文点头,“三重镜阵,不留死角。若有非常之影,立即示警,但不要打草惊蛇。”
最后,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李守诚:“老族长,我想请您主持一次宗族大会。”
老族老抬眼。
“赵九曾是族中楷模,他的堕落让很多人动摇。”李文语气不变,“但我要让所有人明白,错的是他个人,不是李氏血脉。您德高望重,请您亲自说明——一人失道,不累全族。”
李守诚久久未语,终是缓缓点头:“我明日便召集各房长老。”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赤奴披甲出宫,云姬转身走向东门,农政官快步赶往田署,律司主官则调令文书准备提审。
李文仍站在罗盘前,手指轻抚星图边缘。他知道,这一场风波还没完,但比起上一次的被动应对,如今已有不同。
他们开始同步呼吸了。
深夜,西门巡查兵送来急报:灌溉渠南岸发现两行脚印,方向偏向东坊旧巷。
值守副将立刻请命封锁城区。
李文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偏厅翻阅一份田产登记册。他头也没抬:“足迹几人?”
“两人。”
“可有携带物品痕迹?”
“看不出,但脚印浅,应未负重。”
“走向何处?”
“沿渠南行,止于第三段分流口。”
李文合上册子,起身走到院中。月光照在青砖地上,映出他清晰的身影。他取出一枚种子,弹指落入砖缝。根系无声蔓延,顺着地下水道延伸而去。
“派一队精锐尾随,不要现身。”他对传令兵说,“再调两名植物精灵从根脉潜行追踪。记住,只跟,不动。”
半个时辰后,消息回传:二人在旧巷接头一名布衣男子,已被包围擒获,现场无打斗,百姓未察觉。
次日清晨,李文立于殿前台阶,当众宣布处置结果。
“贼人欲联络内应,已被拿下。”他语气平静,“全过程未扰街市,无人惊慌。这不是侥幸。”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赶来的各署主官、卫队长、农官代表。
“是因为我们如今——”他顿了顿,“心在一处,力在同一处。”
人群中有人低头思索,有人轻轻点头。一名年轻文书小吏握紧了手中的笔录本,指节微白。
李守诚拄杖走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安排?”
“每日辰时,诸署主官到此汇合。”李文答,“共观星图,同定对策。小事各自决断,大事协同处置。”
老族老微微睁眼:“你是想立个规矩?”
“不是我想立。”李文望着远处宫墙,“是现在,我们终于能立了。”
正说着,赤奴策马归来,甲胄未卸。他在宫门外翻身下马,大步走入。
“北道巡查已完成。”他抱拳,“沿途未见敌踪,但我留下三组暗哨,每两个时辰换防。”
“很好。”李文点头,“明日继续,路线不变。”
云姬这时也返回,袖中银丝收回,轻声道:“东门镜阵已加固,四角锚点稳定,监控无遗漏。”
“辛苦。”李文简短回应。
李守诚看了看天色,道:“我该去准备宗族大会了。”
他转身离去,步伐比往日坚定许多。背影穿过宫门,消失在晨光之中。
李文回到大殿,掌覆罗盘。星图依旧运转,各地讯息不断汇入。灵田署报今日新培秧苗三千亩,军驿传边境平静,律司提审记录显示两名俘虏已供出藏匿据点位置。
一切有序。
他刚要下令调派搜捕队伍,忽然罗盘微震。一道极细的波动掠过星图边缘,位于西郊废窑一带。
不是脚步,也不是气息。
更像是某种东西被移动的声音。
他眯起眼,指尖轻压盘面,试图放大那片区域的反馈。就在这时,云姬快步走入,脸色微变。
“东门镜阵捕捉到一幕画面。”她语速加快,“一个穿灰袍的人,昨晚子时出现在废弃水闸旁,手里提着一只陶罐。”
李文猛地抬头。
“罐子打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