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松开那块碎骨，它落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没有再看它，目光落在前方地面上那道尚未完全闭合的裂口上。裂口边缘泛着暗紫色的光，像是烧过的铁皮边缘，微微卷曲。空气里还残留着血祭后的铁锈味，但更深处，有一股机械运转的嗡鸣，从地底传来。
云姬站在他左后方半步的位置，手掌贴着地面。她没说话，只是指尖轻轻一颤，像是触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频率。李文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抬眼，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知道，通道还没关。
“阿史那。”李文开口，声音不高，却稳稳传了出去。
阿史那从侧翼走来，身上还带着灵藤缠绕枯骨时留下的灰烬。他站定，等命令。
“在裂口前布藤网，不伤人，只测。”李文说，“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心跳。”
阿史那没问是谁。他蹲下，双手插入沙地，掌心一震，数十根细藤如根须般钻出，贴着地面蔓延，在裂口前方三丈处交织成一张半透明的绿网。藤叶脉络泛起微光，像是一层看不见的筛子。
呼衍铁带着十名蝎尾兵从后方列队而至，无声地散开，围成外圈。他们的刀未出鞘，但手都按在柄上。
裂口突然一震。
一道金属光泽的弧线从地下升起，像是某种机械结构在拼合。紧接着，三道人影从光中走出。
他们穿着银灰色的连体护甲，面部被半球形的面罩覆盖，看不出五官。步伐一致，落地无声。为首的那人抬手，掌心浮出一块悬浮的光屏，上面跳动着几行符号。一道声音直接出现在众人脑中，没有通过耳朵。
“机械联盟，和平使团。请求对话。”
李文没动。
他盯着那三人的脚步。他们的靴底与沙地接触时，没有下陷，也没有留下痕迹，仿佛重量被某种力量抵消了。
“结界。”李文说。
阿史那双手一压，藤网瞬间收紧，绿光暴涨。藤蔓贴上三人身体，却没有被阻挡。金属护甲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蓝光，与藤叶的光交叠。片刻后，藤脉中的光流变缓，映出三人身体内部的构造——没有血肉，没有骨骼，只有交错的金属回路和中央一颗缓慢脉动的能量核心。
李文看着，脸上没有意外。
“你们不是人。”他说。
为首的使者没有否认。面罩下的光屏闪了闪，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是进化体。肉体脆弱，已被淘汰。”
“淘汰？”李文轻笑一声，“那你们怎么还知道‘和平’这个词？”
使者停顿了一瞬。
“我们研究过上古文明。”他说，“包括你们的灵植术。刚才的藤网……是阿史那氏的分支技法，失传已三千年。”
李文眉梢微动。
他没说话，转身走到一旁的空地，蹲下，手掌贴地。桃树精灵从他袖中滑出，根须扎进沙土。三息之后，一株桃树破土而出，枝干迅速伸展，枝头绽放出粉白的花。花开得极盛，但不过十息，花瓣开始发褐，一片片落下，落地即化为灰烬。
使者三人都转向那棵树，面罩微微偏转。
李文站起身，拍了拍手。
“它为什么开花即谢？”他问。
使者沉默了几息。
“因为土壤里有深渊残留的腐蚀性能量。”那声音终于响起，“它的根系在吸收养分的同时，也在吞噬毒素。花开到极致，便是死亡临界点。”
李文盯着他。
“继续说。”
“灵植术的核心，不是催生，是共生。”使者说，“植物吸收环境中的能量，精灵则将其净化、转化。但当环境本身已被污染，共生就会变成共灭。你们的桃树精灵在试图修复土壤，但它自己也在被侵蚀。”
李文没点头，也没否定。
他回头看了云姬一眼。
云姬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的能量频率……和呼衍枭最后用的咒印残波一致。不是相似，是同源。”
李文的手指在罗盘边缘轻轻划过。罗盘表面的星图静止着，但最外圈的一道刻痕正在缓慢震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
他转向使者。
“你们从哪来？”
“另一侧的世界。”使者说，“通过你们未闭合的通道，借力进入。我们不请自来，但无恶意。”
“无恶意？”李文冷笑，“你们的科技，和血祭台上的符文同源。你们的频率，和操控呼衍枭的咒术一致。现在告诉我，你们不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使者没有回答。
他抬起手，掌心光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金属片。他将金属片轻轻放在地上，退后一步。
“这是能源核心的设计图。”他说，“可以驱动你们的火药部队，效率提升十倍。我们愿意共享。”
李文没看那金属片。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放桃树精灵的位置。那株桃树已经彻底枯死，只剩下一根焦黑的树干。但树根周围，沙土的颜色变了，从灰黄转为浅褐，像是被什么力量净化过。
他蹲下，手指捻起一点沙土。
“你们知道灵植术。”他说，“但你们不知道，植物精灵不是工具，是伙伴。”
使者静立。
“你们的技术，能造出能量核心，能模拟生命，但你们造不出会自己选择牺牲的精灵。”李文站起身，看着他，“你们借通道进来，不是为了合作，是为了找能承载你们技术的宿主。”
使者没有否认。
“我们确实需要适配体。”他说，“你们的气运之力，是唯一能稳定跨界通道的能量源。我们提供技术，你们提供通道权限。互利。”
李文笑了。
他抬起手，木剑仍在鞘中，但他将剑柄轻轻点地。罗盘上的震动加剧，星图边缘的刻痕开始旋转。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他说。
使者没回答。
“是那些以为拿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人低头的聪明人。”李文说，“你们从深渊边上走过来，身上带着巫术的臭味，却想用一张图纸谈合作？”
他转身，对阿史那说：“收网。”
阿史那双手一收，藤网骤然收紧。绿光暴涨，藤蔓缠上三名使者的护甲，叶脉中的光流急速流转，像是在读取什么。
使者没有反抗。
“你们的机械能模仿生命。”李文说，“但你们漏了一点——真正的生命，会痛，会怕，会犹豫。而你们，从出现到现在，心跳频率没变过一次。”
他走近为首的使者，盯着那面罩。
“说出你们真正的目的。否则，我不介意把你们拆了，研究研究你们的能量核心，能不能种出点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