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大王遁入通天河,浊浪翻涌的河面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奔腾咆哮,只留下岸边一片狼藉的庙宇废墟,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腥煞之气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灼味道。月光清冷,照在断壁残垣上,更添几分破败与肃杀。
孙悟空提着金箍棒,站在废墟边缘,火眼金睛不甘地扫视着那深不见底的河水,龇牙道:“这老泥鳅,溜得倒快!仗着水性熟稔,躲回他的王八窝里去了!”他虽然战意未消,却也深知水下非己所长,强行追击,恐落入对方布置的陷阱阵法之中。
陈默则已收敛心神,蹲在那残破的祭坛旁,手指轻轻拂过冰冷光滑的石面。他闭目凝神,识海中琉璃心灯的光芒与脚下地脉的感应交织,仔细回味着方才那灵感大王现身、战斗、乃至最后遁走时,所留下的每一丝能量痕迹与气息残留。
“师兄,莫急。”陈默睁开眼,目光沉静,“那妖王虽遁走,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站起身,指向那被撞破的庙墙之外,河岸泥地上几处异于寻常的痕迹:“你看那里。”
孙悟空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那几处泥地并非被河水冲刷的平滑,而是残留着一些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鳞片状压痕,以及几缕几乎与泥水混为一体、却散发着淡淡妖气的粘稠水渍。这些痕迹,正蜿蜒指向河水中某个特定的方向。
“这是……那老鱼留下的?”孙悟空眼睛一亮。
“不错。”陈默点头,“它虽化光遁走,但妖气与水族特有的腥气,尤其是其鳞甲与河水接触时散逸的能量,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消除。顺着这些痕迹指向的方位,结合我刚才感应到的它巢穴入口的大致区域,或可将范围缩小许多。”
他顿了顿,又走回庙内废墟中央,目光落在那些崩碎的神像残骸与散落的祭祀器物上。“而且,师兄,你发现没有?这庙宇,这祭祀……似乎有些古怪。”
孙悟空闻言,也收敛了焦躁,仔细打量起四周。他虽不似陈默那般能与地脉细致共鸣,但天生灵明,直觉敏锐。“嗯……这庙盖得结实,用的都是上好的青冈岩,不像寻常乡村小庙。还有这些祭祀的器皿,虽然蒙尘,但看材质工艺,也不是这穷苦村子能拿出来的玩意儿。”
陈默走到那尊被震碎了一半的鱼首人身神像前,拾起一块碎片。碎片上残留着粗糙的雕刻纹路,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灵感大王本身妖气的、更加古老沉凝的香火愿力气息。
“这神像……恐怕有些年头了。其上残留的愿力,虽然稀薄,却颇为纯粹正派,带着水族守护、风调雨顺的意蕴,与那灵感大王暴戾贪婪的妖气截然不同。”陈默沉吟道,“而且,师兄你可记得那老丈所言?这‘灵感大王’是百年前才来到此河,立下祭祀规矩。那在此之前,这庙供奉的是谁?这‘灵感’之名,又从何而来?”
孙悟空挠了挠脸,眼中金光闪烁:“你的意思是……这庙本身,可能就不是给那老鱼修的?它是个鹊巢鸠占的货色?”
“极有可能。”陈默缓缓道,“我方才感应地脉与水脉,发觉这通天河深处那股古老苍凉的意蕴,与这庙中残存的纯正愿力隐隐呼应,却与那灵感大王的妖气格格不入。或许,这河中原本另有正神,只是被那妖王驱逐或压制了。”
这个推测,让两人精神都是一振。若真如此,那么对付这灵感大王,或许并非全无借助之力。
“走!去找那陈老头问问清楚!”孙悟空性急,拉着陈默就要回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陈澄老丈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正战战兢兢地朝着废墟这边张望,显然是被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战斗动静惊动,又担心“祭品”安危,壮着胆子前来查看。
见到孙悟空和陈默安然无恙,只是庙宇化为废墟,老丈等人又是震惊,又是后怕,更是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喜悦,连忙上前拜谢。
孙悟空摆手打断他们的感激之词,直接问道:“老倌儿,俺问你,这庙是什么时候建的?以前供的是哪个神仙?‘灵感大王’这名字,是怎么来的?”
陈澄老丈被问得一怔,努力回想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说道:“回……回禀孙长老,这庙……据祖辈流传,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怕是得有上千年了吧?老朽小时候听祖父说过,这庙最早好像叫……叫‘河神庙’,供奉的是保佑通天河风调雨顺、指引渡船的‘河神老爷’。至于‘灵感大王’这称呼……确实是百年前那妖魔来了之后才改的,说是河神老爷飞升了,由他接管此地,需尊称‘大王’……”
千年古庙!河神老爷!
孙悟空与陈默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那关于原来的河神,可还有什么传说?或者,这庙里可还留有什么旧物?”陈默追问道。
陈澄老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庙后面,靠近河崖的地方,好像有一块古碑!一直被荒草藤蔓盖着,年头太久,也没人在意了!不知道上面刻了些什么!”
古碑!
两人闻言,立刻让老丈带路。
绕过已成废墟的庙宇,在靠近陡峭河崖的一处隐蔽角落,拨开层层枯藤野草,果然露出了一块半埋于土中的青色石碑。石碑饱经风霜,边缘已有破损,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与水渍。
孙悟空上前,掌心运起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轻轻拂过碑面。苔藓与水垢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斑驳却依稀可辨的字迹。
那并非凡间通用文字,而是一种古老扭曲、带着水波流纹般的符文!
陈默凝神看去,他虽不识得这种古老符文,但凭借与地脉水气的共鸣以及心灯的灵觉,却能隐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意念——那是一种浩大、仁慈、带着指引与守护意味的水神敕令!碑文的核心,似乎环绕着一个名号,其意蕴与“通灵”、“感应”、“慈航”相关!
“这碑文……记载的应是那位古老河神的权柄与名号!”陈默语气肯定,“其神职似乎与‘指引渡河’、‘感应慈悲’有关,‘灵感’二字,恐怕最初便是源自于此!那妖鱼窃居此庙,连名号都是篡夺而来!”
孙悟空看着那古老的碑文,又望了望脚下奔流不息的通天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断:“嘿,原来是个欺世盗名、篡夺神位的贼子!既然如此,俺老孙更容他不得!”
他转向陈澄老丈:“老倌儿,你可知这通天河上,除了那妖鱼,可还有别的什么水族?或者,有什么关于古老河神的传说流传?”
陈澄老丈努力思索着,缓缓道:“别的厉害水族……倒没听说。那妖魔来了之后,原来的水族好像都躲起来了。至于古老河神的传说……祖辈倒是提过一嘴,说河神老爷本体并非凡人,而是……而是这河中一条修行得道、心怀慈悲的……金色鲤鱼?”
金色鲤鱼?!
孙悟空和陈默心中同时一动!
鲤鱼跃龙门,化龙飞天,乃是水族正道!若此间原本的河神真是一条得道的金色灵鲤,其位阶、其正道气息,正好与那古老碑文、与河底那股沉淀的苍凉正气息息相印!
而那灵感大王,分明是一条妖气森森的怪鱼!它定然是用邪法压制或驱逐了原本的河神,篡夺了其庙宇、其名号,甚至可能……在汲取原本属于河神的香火愿力与地脉水运!
思路逐渐清晰,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孙悟空心中形成。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默子,看来咱们不用硬闯那水府了。或许,可以想办法……找到那位被赶走的老邻居,请他回来,清理门户!”
陈默眼中也闪过睿智的光芒:“师兄所言极是。若能寻得原主,不仅可解陈家庄之厄,更是拨乱反正,恢复此地道统。只是……时隔百年,不知那金色鲤鱼是否尚在,又流落何方?”
孙悟空火眼金睛灼灼,望向那浩瀚河面,自信满满:“既然曾为此地正神,必有痕迹留存!顺着那古老愿力与河底正气的指引,再加上俺老孙的火眼金睛和你的地脉感应,就不信揪不出它来!”
当下,师兄弟二人辞别千恩万谢的陈澄老丈等人,并未立刻回村,而是沿着河岸,开始仔细搜寻那可能存在的、属于古老河神的蛛丝马迹。
月光下,波涛旁,一场寻找“真神”、对抗“伪王”的隐秘行动,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