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
赵医官与春桃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困惑与不解的……惊呼。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个，早已被灵素紧紧握在掌心之中的……暖玉玉佩之上。
玉佩通体温润，散发着一层柔和而圣洁的淡淡白光。
看上去，除了材质珍贵一些，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可他们，却都亲眼所见。
就是这枚，看似平平无奇的玉佩，在那最关键的时刻，竟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将那被从“九幽阴煞”之中，强行剥离出来的圣女残魂，彻底地收入了……其中。
难道……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们的心底，同时冒了出来。
“姑娘，您的意思是……”
赵医官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微微发抖，“您……您，难道是想与那圣女的残魂……沟通？”
“不错。”
灵素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抹，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心悸的……智慧光芒。
“这‘枯荣’之毒，乃是由德妃与那迦南圣主，联手改造而成。”
“其核心便是那本是，用来救人的‘长生蛊’。”
“而这世间唯一真正了解，‘长生蛊’，所有特性与弱点的人，除了那早已不知所踪的迦南圣主，便只剩下那个亲手创造了它的……第一代圣女。”
“虽然如今的她，只剩下一缕虚弱的残魂。可我相信，在她的记忆深处，一定还保留着那唯一可以，彻底根除此毒的最终解法。”
“这便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可……可是……”
春桃听完自家姑娘的这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是变得更加……苍白了。
“可是，姑娘，您……您的身体……”
她哽咽着说道，“赵医官，他……他刚刚才说过。您如今早已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若是再强行催动精神力，去与那圣女残魂沟通，那……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是啊，姑娘！”
赵医官也连忙附和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恳切与哀求，“春桃，说的……没错！”
“‘通灵之术’，本就是这世间最耗费心神的禁忌之术！更何况您要沟通的还是一个，早已被‘九幽阴煞’污染了数百年之久的……强大残魂！”
“这其中的凶险，简直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您如今的这副身体，就如同那早已布满了裂痕的瓷器，根本就经不起任何一丝一毫的折腾了啊！”
“稍有不慎，便会当场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还请姑娘……三思啊！”
“……三思？”
然而，灵素在听完他们那充满了关切的劝阻之后，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极其冰冷的……自嘲。
“……你们觉得我，如今还有三思的资格吗？”
她缓缓地抬起自己那早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
那只曾经可以颠倒乾坤，逆天改命的纤纤玉手，此刻却是连最简单的握拳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她淡淡地，说道“赵医官说的没错。油尽灯枯，命悬一线。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最多不过是苟延残喘，三五日而已。”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我为何不用这最后一口气，去赌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我，沈璃疏，这一辈子，从不信天，也从不认命。”
“我的生死，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绝不会像一个懦夫一样，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的话，虽然……轻。
可那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最锋利的锤子，狠狠地砸在了春桃与赵医官的心上。
让他们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可以反驳的……字。
是啊。
这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灵素姑娘。
永远，是那么的骄傲。
永远，是那么的决绝。
也永远是，那么的令人……心疼。
“……可是，姑娘，”春桃依旧不肯放弃，她做着最后的努力，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那……那凛……那位公子，他不是已经为我们换来了……最后的生机了吗？”
“只要我们能撑到陛下派来的援军抵达。届时，以整个大周的国力，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可以破解此毒的……方法吗？”
“……援军？”
灵素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
有，怜悯。
有，嘲讽。
更有一丝，早已看透了一切的……悲哀。
“……春桃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以为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年轻的帝王，会希望我们活着……回去吗？”
“什……什么？”
春桃闻言，瞬间如遭雷击！
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姑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灵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我只知道，这世间最靠得住的，永远都只有我们……自己。”
“好了，不必再多言。”
“赵医官，去为我准备三样……东西。”
“一，取我心头之血，三滴。”
“二，取‘静心香’，一炷。”
“三，取银针，七根。”
“然后你们，便退到门外，为我……护法。”
“记住，无论里面发生了任何事情，都绝不可以踏入……半步。”
“否则，你我三人，都将当场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这……是命令。”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那早已呆若木鸡的……两人。
只是静静地靠在软枕之上，缓缓地调整着，自己那早已微弱到了极致的……呼吸。
……
一炷香后。
禅房的大门，被缓缓地关上了。
春桃与赵医官，如同两尊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担忧与决绝。
他们不知道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们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与里面那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女子的命运，便早已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而此刻，禅房之内。
灵素正盘膝坐在软榻之上。
她的面前，悬浮着那个早已被她用精神力，所托起的暖玉玉佩。
玉佩的下方，点燃着一炷由檀香沉香与数十种珍贵药材，所混合而成的“静心香”。
一缕缕淡蓝色的烟气，袅袅升腾而起，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了，一片如梦似幻的香雾之中。
而在她的身上，则不偏不倚地插着七根，正在微微颤抖的……银针。
分别刺入了她的百会、神庭、印堂、人中、天突、膻中、与气海，这七处人体，最重要的精神……要穴。
这是一种早已失传了，数百年之久的……上古秘术。
——“七星续命针”。
顾名思义。
此针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最大限度地激发人体的潜能，压榨出最后一丝……生命力。
从而达到一种，类似于“回光返照”的效果。
当然其代价，也是极其惨重的。
一旦施展，便再无任何回头之路。
针在，人在。
针拔，人亡。
灵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那双本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竟是燃烧着两团金色的……火焰！
那是她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所点燃的灵魂之火！
她缓缓地抬起右手，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银针，轻轻地刺破了，自己左手的……指尖。
三滴殷红如血钻，却又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心头之血，不受控制地从伤口处……涌出。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三滴，早已承载了，她所有精神力的心头之血，轻轻地滴落在了，那枚早已悬浮在空中的暖玉玉佩之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骤然响起！
只见那暖玉玉佩，在接触到那心头之血的瞬间，竟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掉入了冰水之中一般，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刺眼的……白光！
一股宏大而又神圣的精神波动，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灵素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一阵恍惚。
下一秒，她便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色的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
只有一片温暖，而又祥和的无尽的……白光。
就仿佛是那传说中，婴儿在母亲体内时，所能感受到的，最原始的……宁静。
“……这里，便是暖玉的内部空间吗？”
灵素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她缓缓地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
也不知走了……多远。
终于在那无尽的白光的尽头，她看到了一团，极其微弱的闪烁的灯光。
那光芒，很淡。
很弱。
就仿佛是那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残烛。
可它却是那么的……纯净。
那么的……圣洁。
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那正是迦南圣女，那早已被“九幽阴煞”，污染了数百年之久，却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纯净的……残魂！
灵素缓缓地，走上前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残魂之中，所散发出的无尽的悲伤，迷茫与深深的……恐惧。
就仿佛是一个迷了路，又受了惊吓的……孩子。
蜷缩在世界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必害怕。”
灵素缓缓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就仿佛是那三月的春风，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你……你是……谁？”
那残魂之中，传出了一道极其微弱的，却又充满了警惕的……意念。
“……我是一个与你一样，被命运所辜负的……可怜人。”
灵素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来帮助你，获得……解脱的。”
“……解脱？”
那残魂的意念，变得更加迷茫了。
“……是的，解脱。”
灵素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触碰着，那团微弱的光芒，“我知道，你所有的……痛苦。”
“我知道，你是如何被那个你，最信任的男人所背叛。”
“我知道，你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我也知道，你是如何，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之中，被囚禁了，数百年之久，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残魂的意念，终于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遗书。”
灵素缓缓地，将那封血色密信的内容，一字不漏地通过精神力，传递给了那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残魂。
“……原来……原来，他终究还是看到了……”
当看完那信的内容之后。
那残魂之中，传出的意念，竟是充满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与一丝早已被时间，所冲淡了的无尽的……悲凉。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我知道。”
灵素缓缓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来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残魂的意念，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是那‘长生蛊’的解法吗？”
“……是，也不是。”
灵素，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解法。”
“而是一个可以彻底摧毁，这一切罪恶的根源的……方法。”
“我要让那个早已躲在幕后的，真正的罪魁祸首，为她所犯下的所有罪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也要让这个，充满了肮脏与罪恶的王朝，从根源之上，得到一次，彻底的……净化！”
“这既是，为了我自己。”
“也是为了……你。”
“为了所有被这不公的命运，所伤害的，无辜的……灵魂。”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残魂的意念，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问道。
“……就凭，我们是同一类人。”
灵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自信的弧度。
“……我们，都曾深爱过。”
“也都曾被最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们都曾站在世界的……顶峰。”
“也都曾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重要的是……”
“我们都……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命运的玩物。”
“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依旧高高在上……逍遥法外！”
“……所以，你我联手，如何？”
“我助你大仇得报，魂归故里，永享安宁。”
“而你则将那唯一，可以逆转乾坤的钥匙，交给我。”
“这是一场……交易。”
“更是一场跨越了，数百年光阴的隔世之盟。”
“你，可愿意？”
……
整个纯白色的空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那早已虚弱到了，极致的残魂之中，终于传出了一道，充满了无尽解脱与决绝的意念。
“……好。”
“我，答应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