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烂甜香越来越浓，钻进鼻子里，让人脑袋发晕。林凡被那个自称“影武者”的神秘人半拖半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几乎看不见路的密林里穿行。伤腿早就疼麻木了，像截不属于自己的烂木头在地上拖蹭，高烧烧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全靠一股不想就这么窝囊死掉的狠劲硬撑着。
“影武者”的脚步极快，落地无声，对这片地形熟悉得像是回自己家。他始终沉默，只有偶尔调整方向时，手臂传来钢铁般的力量，拽着林凡避开一个个暗藏杀机的沼泽坑或是垂下的毒藤。林凡偷偷打量他，那张遮住大半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鹰隼，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人身上有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比K更甚，让林凡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但此刻，这危险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密集的藤蔓和灌木后，隐约露出一个被山洪冲出的岩缝入口，极其隐蔽。“影武者”拨开伪装，里面是个狭窄但干燥的石洞，空气里没有外面那股甜腻的瘴气，反而有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进去。”影武者的声音透过面罩，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他把林凡推进去，自己则留在洞口，快速而专业地清除他们来时的痕迹，又用一些枝叶从里面巧妙地将入口虚掩上。
洞里很暗，只有缝隙透进微光。影武者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冷光棒，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不大的空间。他示意林凡坐下，然后不由分说地撕开林凡腿上那早已和脓血烂肉黏在一起的临时绷带。即使以林凡的忍耐力，也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影武者看了一眼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说话，动作却异常迅速专业，用消毒水清洗创面，刮掉腐肉，撒上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白色药粉，药粉接触伤口带来一阵奇异的冰凉刺痛感，随即出血明显减缓。最后用干净的无菌敷料和弹性绷带利落地包扎好。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比林凡见过的任何战地医生都熟练。
接着，他又给林凡注射了一针抗生素和镇痛剂。药效很快发作，剧痛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疲惫感，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为什么救我？”林凡靠着冰冷的石壁，嘶哑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紧紧捂着胸口，那里硬邦邦的数据单元和钥匙硌着他。
影武者收拾好医疗包，在洞口坐下，面罩下的眼睛看向林凡，没有任何情绪：“我说过，你和你手里的东西，现在有‘存活价值’。”
“为谁的价值？mI6？还是那个‘门格裂痕’？”林凡紧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影武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什么。“mI6内部对‘信天翁计划’的看法存在分歧。詹姆斯一派激进，试图触碰禁忌领域，引发了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我们…属于另一派。我们的任务是‘清理’和‘遏制’，防止事态升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顿了顿，补充道，“K的牺牲，是个意外，但也证明了詹姆斯那套玩火行为的危险性。”
“清理？包括清理所有知情人？”林凡冷笑，想起K最后的结局。
“必要的代价。”影武者的声音毫无波澜，“为了阻止更大的灾难。你手里的数据密钥，是‘信天翁’核心实验室的最终权限。詹姆斯死了，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可能并未完全激活，或者…里面还有更危险的东西残留。我们必须确保它被彻底关闭或销毁，而不是落入其他势力手中，比如北边，或者…更糟的‘第三方’。”
“更糟的第三方？不就是你们吗？”林凡逼问。
影武者轻轻摇头：“我们追踪的‘第三方’，是真正引发‘门格裂痕’异常现象的存在。他们的科技…超越理解。‘信天翁计划’试图模仿甚至利用这种力量，是极其愚蠢的玩火行为。那两道白光，只是其力量的冰山一角。我们的评估是，他们的目的并非争夺数据，而是…‘净化’所有被‘门格裂痕’能量污染的区域和知情人。效率极高，且不留活口。”
林凡听得脊背发凉。超越理解的力量？净化？这听起来更像是科幻小说里的内容。但联想到那诡异的飞行器和毁灭性的白光，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你们救我，是为了让我带你们找到那个实验室，然后‘清理’掉它？之后呢？把我这个‘污染源’也一起清理掉？”林凡语带嘲讽。
“你的生存概率，取决于合作程度。”影武者直言不讳，“交出数据密钥，配合我们完成对阿尔法 Z 点（假设这是实验室代号）的最终清理，我们可以考虑为你提供新的身份和有限度的保护性监禁…当然，是在一切结束之后。”
又是交易。用自由和未知的未来，换取眼下活下去的机会。林凡沉默了。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这个“影武者”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清理”任务，让他立刻变成一具尸体。
可是，配合他们？mI6内部另一派？他们真的比哈里森或者北边更可信吗？K 拼死保护他和数据，难道就是为了交给另一批同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清理工”？还有王雷、岩当、水生他们…如果自己“被消失”，他们怎么办？黑石峒峒的血债怎么办？
各种念头在脑中激烈交战。洞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洞外，雨林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良久，林凡抬起头，看着影武者：“我可以带你们去我知道的入口附近。但数据密钥，必须在我确认你和你的队伍有能力、并且愿意在行动后，帮我寻找并确保我幸存的弟兄们安全之后，才会交出。这是我的底线。”
他在赌，赌对方对实验室信息的迫切需求，超过了对一个残废伤兵的杀意。同时，他也想看看，对方是否真的会考虑“救援”这种在他们看来可能是多余的事情。
影武者盯着林凡，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想法。林凡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尽管手心全是冷汗。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影武者缓缓开口：“可以。但警告你，不要耍花样。你的生命信号和位置，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下。任何背叛行为，都会导致即时清除。”
他抬起手腕，露出一个造型奇特的腕表，屏幕上一个小红点正在缓慢闪烁，正是林凡所在的位置。林凡心中一震，对方果然有追踪手段！可能是在治疗时，或者更早之前就被植入了。
“一小时后，会有接应。你休息。”影武者说完，不再看林凡，转身面向洞口，如同雕塑般进入警戒状态。
林凡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心中波涛汹涌。他刚刚把自己和弟兄们最后的希望，押在了一个比K更冷酷、更难以捉摸的势力身上。前路是更深的地狱，还是绝境中的一丝微光？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必须为死去的弟兄讨个说法。怀里的数据密钥，既是催命符，也是他目前唯一的筹码。
一小时后，命运将引他向何方？洞外的雨林，依旧杀机四伏。而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