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滑过喉咙，温润回甘。琴雯放下杯子，目光落在齐宇脸上。
他正笑着跟老板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菜加量，可眼角余光一直往墙角那个红木茶柜飘。柜子不高，玻璃门擦得锃亮，里面摆着七八个紫砂罐，标签上写着“牛栏坑肉桂”“慧苑老丛”之类的名字，墨字工整。最显眼的位置空着一格，底下压着张小纸条：今日所饮岩茶，非卖品。
琴雯垂下眼，手指轻轻摩挲杯壁。她没再说话，只是又倒了一小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这茶真不一样。”她终于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让对面和门口的老板都听见，“喝完嘴里像含了颗润喉糖，暖烘烘的。”
齐宇立刻接话：“那是！老板说了，这批茶叶是武夷山核心产区收来的，一年就出几十斤。我上次来探店，想买点带走，人家直接摇头，说这是自己存着喝的。”
他说着，还叹了口气，肩膀都跟着塌下去一点。
琴雯抬眼看过去，发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视线又黏回茶柜上。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半秒。
“这么好的东西，喝一次就没了，有点可惜。”她语气淡淡的，像随口感慨，“要是能带点回去，平时泡一杯，也算有个念想。”
话音刚落，齐宇身体明显一震。
他扭头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被热情盖住：“你想要？我可以问问老板能不能通融一下。”
“别勉强。”她马上说，“听上去挺金贵的，肯定不便宜。”
“没事！”他笑出虎牙，伸手去摸后颈，动作有点僵，“我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不是送我一块表嘛，我也该回礼。”
说完他就站起身，朝外走。
琴雯没拦他。她低头看着桌面，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平稳。
不多时，齐宇回来了，手里多了个深褐色木盒，外面系着麻绳，贴着同款手写标签。他把盒子放在她面前，手指有点发紧，但嘴上还在撑：“喏，一斤装。老板破例卖给我的，花了——一万零八百八十八。”
最后几个数字说得飞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琴雯没急着打开，只抬头看他：“你确定？这个钱……够你直播半个月了吧。”
“嗨，值这个价！”他坐下来，强作轻松地挥挥手，“再说了，给你买东西，花多少都值。我不图别的，就图你开心。”
她说不出感动，却点了点头，声音放软：“谢谢你。”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木盒轻轻放进包里，拉好拉链。
齐宇松了口气，端起茶杯猛喝一口，额角隐约有汗。
就在这时，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琴雯不动声色地拉开包链，瞥了一眼屏幕。
银行App弹出通知：【入账成功，金额10,888,000.元】。
她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锁屏，动作干净利落。
一万返现一千万。
她抬眼看向齐宇，他正低头整理袖口，高仿衬衫的扣子绷得有点紧，手腕细了一圈似的。刚才那笔钱，对他来说确实是咬牙掏的。
但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这个人愿不愿意为她花钱，以及花完之后能不能继续维持好感。
现在看来，齐宇不仅愿意，还懂得用“回礼”这种体面方式包装自己的讨好。比起那些直白索要资源的男人，他已经算聪明了。
“你最近直播数据怎么样？”她忽然问。
齐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还行，粉丝涨得稳。就是平台抽成高，加上设备、场地、团队分成……剩不下多少。”
“所以你才想靠人设突围？”
“对。”他苦笑，“穿假名牌被人骂，可不穿更没人看。现实就是这样，你得先让人注意到你，才有机会。”
琴雯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不用穿高仿？”
齐宇笑了，带着点自嘲：“做梦都想。但我清楚，那种生活离我太远。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个人愿意帮我一把。”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比如你。”
这话不算新鲜。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表演感，多了点真实的渴求。
琴雯没接这话茬，只是笑了笑，端起茶壶给他续水。
水汽氤氲中，她的镜片蒙了层薄雾，再看清时，眼里已没有多余情绪。
一顿饭吃完，老板说免单，齐宇也没坚持，松了口气。
老板送他们到门口，笑着拱手：“二位慢走，茶记得按时喝，别放久了。”
琴雯走在前面几步，忽然回头问：“对了，附近有没有靠谱的商场？”
站在灯笼下，风把她的马尾吹偏了一点。
他看着她，说：“我知道一家。”
两人并肩走出巷子，街灯连成一片，远处商业区的霓虹已经开始闪烁。路边一辆共享单车停着，车筐里躺着片落叶，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齐宇搓了搓手：“听说今晚江边有灯光秀，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琴雯点头：“好的，走吧。”
她走在前头，脚步轻快。
她没看，只把包带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