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雯把胰岛素笔塞回口袋，指尖还沾着酒精棉片的湿意。她没抬头看枭治，只是慢慢站起身，膝盖有点发软，扶了下桌角才稳住。三十天了，她数过，整整三十次采血，每次四百毫升，换算下来，她的身体早就该垮了。
终于结束了。
枭治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她背影。阳光从窗缝斜切进来，照在她肩头那件洗得发灰的卫衣上。他没再追问结婚的事，也没提任何情绪化的话。他只是伸手，抓住床沿，缓缓发力，把自己从轮椅里撑了起来。
琴雯听见动静，猛地回头。
他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腿还在轮椅边悬着，肌肉绷得发抖。他的脸色有些白，额角渗出细汗，但眼神很稳。
“别动。”她想上前扶，却被他抬手制止。
“让我试试。”他说。
他咬牙，把另一条腿也挪下来，整个人站在地上，摇晃了一下，扶住墙才没倒。三十天前，他还躺在医院IcU，神经科医生断言他余生只能躺在病床上艰难度日。而现在，他站起来了，真真正正地站着。
琴雯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动作僵硬，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每迈一步，都能听见地板轻微的响动。走到房门口，他停下，转身看她。
“我好了。”他说，“接下来，换我保护你。”
琴雯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揉了揉眼角。她抓起医疗箱，把空的采血瓶收进去，顺手关掉恒温盒电源。她的手臂还在渗血，纱布已经泛黄，但她没管。她知道她成功了。
“走就走，我又没拦你。”她抬眼笑了笑，“我还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跑呢。”
枭治没接话，只是朝她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秒，还是走了过去。他没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往门外走。白鹭庄园的花园静悄悄的，石板路被晨光晒得微暖。风吹过来，带着点湖水的味道。
他们走到池边小径，枭治脚步突然一滑，身子歪了一下。琴雯本能地冲上去想扶，却被他反手制止，琴雯脚步硬生生止住。
“别过来！”他低喝一声，单膝跪地撑住自己，喘了几口气，又慢慢站起来。
琴雯站在原地，心跳还没平复。
他一步步走回来，每一步都比刚才稳。最后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看见彼此瞳孔里的光。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他盯着她，“等我能走，我就娶你，等你想结婚，什么时候我都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琴雯惊叫都没来得及出口，整个人已经被腾空。枭治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三圈，笑声爽朗，像是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终于炸开。他越转越快，脚下稳得不像个刚站起来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走路。”他把她放下，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有你，真好。”
琴雯脸红得厉害，抬手就想推他：“放肆！谁准你抱了？”
“不准也抱了。”他松开手，却仍挡在她面前，不让她退，“你强吻我，我抱一下，不过分吧。”
她瞪他，嘴上还想骂，可看着他眼里那种从未有过的亮光，骂不出口了。她扭头想走，却被他牵住了手。
“走吧。”他说，“回去换药，你伤口该处理了。”
她没挣脱，任他拉着往主楼走。两人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刚到走廊拐角，管家迎面走来，脚步沉稳，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姐，陈警官已经在客厅等了二十分钟。”他微微低头，“说是有紧急案情汇报，必须当面告知您和枭先生。”
琴雯脚步一顿。
枭治的手立刻收紧，眉头皱起：“他知道我在这？”
“嗯。”管家回答，“他坚持要见你们两位，态度坚决。”
枭治沉默两秒，转头看琴雯。她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显然是失血过多加上连日操劳的结果。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她说，“你已经好了，总不能一直躲着吧，是时候解决你的一些事情了。”
枭治点头，依旧没松开她的手。他换了个姿势，把她的手完全包在掌心里，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三人一同步向主楼客厅。木地板发出轻微的脚步声，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窗帘猛地一扬。客厅门半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穿便衣的男人，背光而坐，看不清脸。
琴雯走在中间，脑袋已经有点发昏，左手被枭治紧紧攥着，右手无意识地按了下口袋——胰岛素笔还在。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男人听见动静，缓缓抬起头。
他左臂袖口卷起一截，露出一道陈年枪伤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