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宇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第三次拨通董文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他盯着屏幕上的“已拨出”记录，手指僵着，呼吸慢慢变重。
半小时前经纪人打来电话，说警方正式拘了人，涉嫌诈骗和伪造公文，现在连公司法务都已经开始澄清关系。齐宇当时还冷笑，说不可能，她手上那张和达州的合照是真的，审批备注也是她亲笔改的，系统日志都能查到。
可现在，他翻遍聊天记录，发现那些所谓的“内部文件截图”，全是模糊不清的缩略图。他点开一张放大，边缘像素拉出锯齿，像是从别人朋友圈转拍的。
他猛地起身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抽屉，抽出一叠打印纸——是董文给他的资源对接表，上面写着“综艺c位保送”“年度盛典压轴出场”“平台流量倾斜计划”。他曾把这些当宝贝一样收着，甚至拍照发过朋友圈，配文“背后有人真不一样”。
现在他拿起来对着灯看，纸张普通，没有水印，公章颜色偏红，字体也不对劲。他记得琴雯公司的章，是深蓝偏紫，带防伪编码。
胃里一阵发空。
他坐到电脑前，手有点抖，打开银行App，输入密码。账户余额：**3,842.元**。
三个月前他刚签下经纪约时，卡里躺着两百多万。直播打赏流水破纪录那天，琴雯刷了一百万，平台结算加上广告分成，他单月收入冲到八十万。那时他觉得自己踩上了火箭，直冲云霄。
可现在每一笔支出都像刀子割肉，疼痛刻在脑海里。
五万八买的手表，说是“见投资人得体面”；三万二的西装，董文陪他挑的，说“上节目不能输阵”；还有两次飞上海的头等舱，一次是为见“集团战略部的人”，一次是陪她参加私人酒会——结果对方根本没出现。
最狠的是上个月，她要他转十八万到一个“项目保证金”账户，说只要交了这笔钱，就能拿到董氏娱乐的艺人管理权，“以后资源少不了”。他咬牙转了，事后问起，她轻描淡写说“流程卡住了，钱暂时退不了”。
他还给她买了包、项链、机票、酒店……全是以“未来夫人”名义送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穿着香槟色长裙坐在副驾，笑着说：“等我正式露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名字加进股东名单。”
他信了。
他背叛了琴雯，亲手切断了唯一真实的财源。他说要“往上走”，说不想靠女人，结果扑向了一个假货。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弹出来：【您尾号8821的账户于今日09:17被冻结，原因：司法协查】。
紧接着，又一条：【尊贵的LV6用户，您的信用卡临时额度已下调至5000元，风控提示：近期多笔大额消费存在异常交易】。
他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桌角放着一个未拆封的戒指盒，深蓝色丝绒包装，标签写着“求婚款，定制刻字：wEN”。他本来打算下周就向董文求婚。
齐宇知道现在只有琴雯能救他，她已经撤走了所有资源，所有的联系方式已经被琴雯拉黑。齐宇试图联系她的助理，对方回了一句：“齐先生，您不在服务名单内。”
他瘫下去，背靠着椅子滑到地上，脑袋抵住床沿。房间里一股馊味，三天前的外卖盒堆在角落，窗帘一直没拉开，空气闷得发潮。
手机又震。
品牌方解约通知：【鉴于合作方涉及重大负面舆情，我司决定立即终止与齐宇先生的所有代言合作，并保留追责权利】。
下面还跟着一条催债信息：【您通过“花享贷”申请的12万元分期贷款已逾期7天，请尽快还款，否则将上报征信】。
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摸出抽屉里的合影——董文靠在他肩上，背景是某私人会所的露台，灯光暧昧。他记得那天她说：“等我身份公开，你就跟我姓董。”
他盯着照片里她的脸，越看越陌生。那笑容太标准了，眼角提得刻意，像练习过很多遍。
他抓起相框砸向墙角，玻璃碎了一地。
然后他爬过去，从碎片中捡出那张照片，手指抠住她的脸，用力撕开。纸张裂开的声音很脆，像骨头折断。
他喘着气，坐在地板中央，四周散落着账单、合同、礼物发票。那个未拆的戒指盒静静躺在床脚，标签上的“wEN”刺得眼睛疼。
他拿起手机，翻到琴雯的微信号，页面显示：**该用户设置了朋友圈权限，你无法查看**。
他点开发消息的框，打出一行字：“对不起，我错了。”
光标闪了两下，他又删掉。
他知道没用了。她不是那种会回头的人。他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群消息。
直播经纪群公告：【即日起，所有合作主播不得与涉诈关联人员产生公开互动，违者取消年度评优资格】
下面有人试探着问：“说的是齐宇吗？”
没人回答，但表情包刷了一屏：乌鸦飞过、蜡烛、 RIp。
他退出群聊，打开直播间后台，观看人数从平时的二十万跌到三千，评论区全是问号：“你和假千金什么情况？”“你的金主呢，怎么不救你？”“你还欠不欠债啊？”
他关掉页面，仰头靠墙，闭上眼。
耳边全是数字在响：两百万、十八万、一百万、三千八百四十二块六毛一。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还在做快递员的时候，一天跑一百单，赚三百块。那时候穷，但睡得踏实。
现在他住着精装公寓，开着租来的豪车，穿的是西装，银行卡比脸干净。
他睁开眼，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里。杯底残留着半指高的威士忌，混着冰块化开的水，颜色浑浊。
他伸手拿过来，一口气灌下去。
酒液烧喉，呛得他咳嗽，眼泪涌出来。
他蹲在地上干呕，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反上来。他抹了把嘴，抬头看向天花板，喃喃道：“我…我错了……琴雯我错了……”
手机还在震。
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跳出来：【父亲来电】。
他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