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囡囡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顾北辰留下的薄薄文件袋。
里面的内容，像一块冰，透过纸袋，丝丝缕缕地渗进她的皮肤。
孟凡宇……暗网……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预示着风暴远未结束，甚至可能刚刚开始。
司空瑾送走最后几位客人，回身便看到自家小娇妻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几步走过去，温热的大掌自然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累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事后的松弛与独有的关切。
“还好。”
唐囡囡抬眼看他，顺势将文件袋递过去。
“只是觉得，顾北辰送来的这份‘贺礼’，分量不轻。”
司空瑾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
他揽着唐囡囡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后，指腹力道适中地按上她的太阳穴。
“天塌下来，也有我先顶着。”
他的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休息。”
唐囡囡舒服地喟叹一声，放松地靠进他怀里。
紧绷的神经，在他沉稳的气息和恰到好处的按摩下，稍稍松弛。
“我知道。只是……”
她顿了顿。
“顾北辰这次，确实帮了大忙。那些境外操盘手的通信记录，几乎是关键性的证据。”
虽然夫妻联手，他们也有信心打赢那一仗，但顾北辰提供的线索，无疑缩短了过程，减少了损失。
这份人情，是实实在在的。
司空瑾哼了一声，按摩的手指微微用力。
“怎么？司空太太这就被感动了？”
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能开醋厂。
唐囡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抬手抓住他作乱的手指。
“司空瑾，你幼不幼稚？”
“我幼稚？”
司空瑾俯身，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专挑这种时候来献殷勤。”
“是是是，他是故意的。”
唐囡囡像顺毛一样拍着他的手背。
“但我们司空总裁英明神武，稳坐中军帐，还怕他这点小伎俩？”
这话取悦了霸总先生。
他脸色稍霁，重新站直身体，这才拿起那份文件袋打开。
快速浏览完里面的内容，他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与暗网有牵连……事情确实比想的复杂。”
他看向唐囡囡。
“祭祖大典，我们必须去。孟凡宇这条毒蛇，必须揪出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司空瑾的风格。
而此时，城市的另一端。
一家隐蔽的高级私人会所内。
顾北辰独自一人坐在包间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几段经过层层加密的通讯记录和资金流水。
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清晰地指向了孟凡宇与那个神秘“暗网”组织的几次接触。
为了拿到这些，他动用了不少过去积累的、不太方便摆在明面上的关系和手段。
甚至冒了一定的风险。
但他觉得值。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进来。
发信人赫然是——孟凡宇。
【顾律师，手伸得太长，容易断。】
顾北辰看着这条充满威胁的信息，不但没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冷意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回复。
【孟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律师，偶尔，也看心情帮帮朋友。】
他故意模糊焦点。
孟凡宇很快回复。
【朋友？呵，顾律师确定要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与我为敌？】
顾北辰眼神一暗，指尖停顿片刻。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发送成功后，他直接将这个号码拉黑。
世界清净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庆功宴上，唐囡囡靠在司空瑾身边，虽然疲惫却眉眼舒展的模样。
还有司空瑾那下意识护在她腰间，充满了占有欲和保护欲的手。
他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
“顾北辰啊顾北辰，你这算什么？活雷锋？还是终极备胎？”
他自言自语，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烈酒划过喉咙，带来灼烧感，却烧不灭心底那点莫名的空落。
他知道自己没戏。
从始至终，唐囡囡看他的眼神，有警惕，有利用，有无奈，甚至偶尔有那么一点点朋友间的信任，但独独没有男女之情。
她心里，早就被司空瑾那个冰山霸总填得满满的，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只是……看着她被卷入这些阴谋诡计，看着她怀着孕还要殚精竭虑，他就是没办法袖手旁观。
哪怕只是暗中帮她把路上的荆棘清理掉一些，让她走得顺一点，也好。
就当是……还了之前利用她、给她添堵的那些债吧。
他拿起手机，翻到一个备注为“渣女”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欠我的人情，记账上了。】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打。
【事情已办妥，不必谢。记得，你永远欠我一顿饭。】
这次，他点击了发送。
语气要轻松，要玩世不恭。
不能让她看出半点端倪，不能给她任何心理负担。
这是他顾北辰，最后的骄傲和体贴。
司空家老宅。
唐囡囡刚被司空瑾监督着喝完一杯温牛奶，手机就“叮”了一声。
她拿起来，看到顾北辰的短信，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司空瑾探头过来。
“谁？”
“顾北辰。”
唐囡囡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偏了偏，毫不避讳。
“说事情办妥了，让我欠他一顿饭。”
司空瑾扫了一眼，冷哼一声。
“算他识相。”
没说什么肉麻兮兮的话。
一顿饭而已，他司空瑾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他立刻补充，宣示主权的意味明显。
唐囡囡好笑地看着他。
“好，带你一起去。让顾北辰请我们俩吃饭，吃穷他。”
这话取悦了霸总。
他满意地点头，弯腰，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唐囡囡轻松抱起。
“啊！”
唐囡囡轻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嘛？”
“伺候司空太太就寝。”
司空瑾抱着她，步伐稳健地往楼上走。
“孕妇不能熬夜。”
他将唐囡囡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蹲下身，动作自然地帮她脱下拖鞋，然后握住她有些浮肿的脚，轻轻按摩起来。
他的手法算不上专业，但极其认真，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脚，力道适中地按压着穴位。
唐囡囡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孟凡宇和“暗网”带来的阴霾，渐渐被驱散。
一股暖流，悄悄涌遍四肢百骸。
这个在外翻云覆雨、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正心甘情愿地蹲在她脚边，做着最琐碎、最接地气的事。
这种极致的反差，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动人心魄。
“司空瑾。”
她轻声唤他。
“嗯？”
他抬头，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
“谢谢你。”
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在我身边。
司空瑾挑眉，手下动作没停。
“真要谢我？”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等宝宝出生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谢。”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唐囡囡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不正经！”
司空瑾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显然心情极好。
他起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吻。
“对你，不需要正经。
夜深人静。
唐囡囡在司空瑾沉稳的呼吸声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轻轻拿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替他掖好被角，然后拿着手机，走到了起居室的小阳台上。
夜风微凉，吹散了她最后一丝睡意。
她再次点开顾北辰的那条短信，看了许久，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那边传来宋雨晴精神奕奕的声音，显然还在为豆腐坊的后续事宜忙碌。
“姐，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唐囡囡看着远处的霓虹。
“雨晴，帮我个忙。”
“你说！”
“想办法，用匿名的方式，给顾北辰的律师事务所，介绍几个靠谱的、利润丰厚的大客户。”
她不能白白承受顾北辰的人情。
直接给钱，太侮辱人，也显得生分。
用这种方式，彼此心照不宣，最好。
宋雨晴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明白了，姐。包在我身上，保证做得干净漂亮，让他查不到来源。”
“嗯，辛苦了。”
挂了电话，唐囡囡心里稍稍安定。
一转身，却撞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司空瑾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她身后。
他穿着睡袍，领口微敞，眼神在夜色中清晰而深邃。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开手臂。
“风大，回来。”
唐囡囡心头一暖，所有的心事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安放之处。
她走过去，依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吵醒你了？”
“没你在身边，睡不着。”
司空瑾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卧室，用被子将她裹严实，自己也躺下去，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睡觉。”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
“任何事，明天再说。”
唐囡囡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睛。
“好。”
窗外月明星稀。
窗内相拥而眠。
然而，无论是唐囡囡还是司空瑾，心里都清楚——
顾北辰的这份“人情”，只是一个插曲。
孟凡宇和那张名为“暗网”的巨幕，才是他们即将面对的真正考验。
祭祖大典，或许就是拉开最终决战序幕的舞台。
而此刻的宁静与温情，显得愈发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