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丞眼神飘忽不定，瞥着沈楠指了指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钟，许憨勇和宋晖把乔畔君熬得差不多，该收网了。
又瞥向那两名女警困得只想打盹，她们军帽上的红星鲜亮刺目，惊得明丞醒过神，顿时压低声音对着话筒严肃说：“宫哥儿，我说的遵纪守法，不动私刑，绝非虚言。真心的不能再真心，您不必这么试探我。”
“巧了，我也是真心话。”小宫声音不辩喜怒，顿了顿就打了个瞌睡，轻松地说，“遵守万中庸和乔畔君家眷的住所，熬了一夜困死了，我要回家睡觉，不跟你聊了。”
随即断了通话，明丞把话筒放回电话机上。
瞥见沈楠探究的眼神，明丞只得感叹一句：“宫哥儿疯的可以。”
刚才那番话，明丞听得出来小宫不是在试探。如果明丞忍不了这口气，小宫真能拔刀相助，从康州赶回来揪出万中庸，将他千刀万剐，吓得明丞顿时泯灭那个危险的念头。
“什么？”沈楠皱起眉头问道。
明丞揉了揉雪白的发丝，睁开困倦的瑞凤眼，强打精神地问：“没什么……宋晖和许憨勇审乔畔君还没进展？”
沈楠摇摇头，怀念般地说：“要是福子能和咱们一起执行任务就好了，还像以前一样配合默契。可惜人家李尔福同志现在是公安局局长，要主持全城治安侦查工作，连见他一面都难。”
“这不是你嫌弃福子鸡贼变虎呛忒愣的时候了。”明丞说着打了个哈欠。
恰好此时，监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楠耳朵动了动，勾唇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明丞怔忡一愣，困乏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沈楠大刀阔斧地走出门，一边拉着路过的人一边笑得热络地说：“欢迎李尔福局长莅临指导反特小组的审讯工作。”
此话一出，明丞顿时明白沈楠打的什么鬼主意。
瞥见沈楠拉着的人赫然是军装整洁的李尔福，那两名女警醒过神来，霍然起立说道：“李局好。”
“好……”李尔福笑容有些勉强，他刚刚只是路过去开个常务会议而已，怎么就被沈楠薅进审讯室成指导审讯工作了？
“李局，你可不知道乔畔君这块骨头太难啃，我和【东风】同志，还有宋晖同志他们熬了一夜都没啃下来。”沈楠面露苦恼地倒苦水说。
“楠哥，您这样我害怕……”李尔福试图把手挣脱出来说。
沈楠热切地握着李尔福的手，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目光炯炯地说：“幸好您来了，可帮我们大忙了。”
“李局亲自下场吗？”那名女警面露疑惑地问道。
等不及李尔福回答，沈楠笑得热情开朗地说：“尔福局长审讯经验丰富，又是乔畔君的‘老同事’，熟悉他的行为作风，必定能一把捏住他的痛点，从他嘴里套出万中庸的重要情报。”
“我还有个会……”李尔福感觉沈楠不怀好意，危机意识提高数倍，想往外撤退，“组织部的人都在等我主持……”
沈楠顿时打断李尔福的解释，语气变得上纲上线地说：“李尔福同志，你整天这个会那个会，再忙也得脚踏实地的为基层民警解决一下实际困难吧。那个乔畔君可能掌握着万中庸制造爆炸案的重要线索，可他就是不吐口，我和【东风】也束手无策，瞧瞧我们都熬夜成什么样儿了。”
两名顶着黑眼圈的女警深有体会地点点头，她们只想找人接班，回家睡一觉。
“我……”李尔福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明丞塞了一沓子文件资料和小宫所述的小纸条。
“审讯乔畔君的攻略要点，我都记在笔记本上。”明丞笑容温和，细心地叮嘱说，“他的突破口是妻儿和私产。如果让宋晖去审，肯定没有李局审的直击要害，可能还会弄巧成拙。”
沈楠和明丞一唱一和地将李尔福推进审讯室，沈楠回头不忘向两名女警开朗大方地说：“你俩回去补觉吧。回头我请你们午饭。”
两名女警自然欢天喜地的下班了，脚步欢快地跟刚解放四九城时候似的。
去往宿舍的路上，曙光洒向公安局大院。
“南山，你说咱俩这么指使上级领导替咱顶班，算不算违反纪律？”明丞坑人坑的是李尔福，浮现一丝罕有的愧疚心理，顿了顿说道，“忒不地道。”
“他算咱哪门子领导？”沈楠没好气地说，“咱俩是公安部杨书记特批的反间谍顾问，组织关系又不归李尔福管辖。”
“给福子留点儿面子。”明丞无奈地说。
公安局大门口陆续出入上班和出外勤的年轻公安，听到局长的名字都频频看向他们。
只见一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是满头白发，气质儒雅，好脾气地劝解着身边那位面露桀骜的男人。
沈楠数落道：“啥领导能纵容妹妹肆意抹黑咱俩的声誉，他抹黑就抹黑吧，还把你和钱形丰子那档子事儿拿出来编排……”
沈楠终究对当年明丞与钱形丰子同归于尽而耿耿于怀，李尔清写的那篇文章正好踩中沈楠的痛点，李尔福也正好撞上沈楠的枪口，只能自认倒霉。
阳光照得明丞洁白如雪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辉，面容温和如故，丝毫不显与小宫通话时引出的心慌意乱。
沈楠顿了顿就揽着明丞的肩膀，毫不心虚地说：“呔，就甭搭理李尔福了，咱熬了一夜困得眼皮打架，正好他来顶班，您也能歇会儿不是。”
明丞笑了笑，恐怕这才是沈楠的真心话。
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沈楠在吃喝睡一事上从不委屈自己，也不舍得委屈了明丞。
两个人勾肩搭背走在东出的太阳下，沈楠沉默着注视他与明丞的影子重叠交汇，却依旧摸不准影子主人心中所思所想。
明丞言不由衷的异状，小宫突如其来的暗示，沈楠又不是真的傻，自然明白这俩人藏着心事，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