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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0月,深圳会展中心

第七届高交会的气氛,与深莞电子城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的讨价还价,取而代之的是流畅的商务交谈、技术研讨和闪光灯的此起彼伏。空气里混合着新出厂的电子产品气息、印刷精美的宣传册的油墨香,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氛。巨大的展馆里,各色展台争奇斗艳,LEd大屏幕滚动播放着概念宣传片,一切都彰显着一个更高规格、更前沿的商业世界。

章若英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步履从容,她一边走,一边不时向林强指点着:“看那边,是中兴和华为的展台,主打3G和网络设备……那边是比亚迪,他们现在不仅在搞电池,还在涉足汽车了。”她的介绍言简意赅,却为林强勾勒出一幅清晰的产业地图。

林强跟在她身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他穿着为这次展会新买的衬衫,熨烫得笔挺,但置身于这群西装革履、自信满满的人群中,仍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他贪婪地吸收着所见所闻,那些关于“数字家庭”、“移动互联”、“液晶普及”的概念,冲击着他原有的认知。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布置得颇具未来感的展台时,一个略显惊讶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林强?”

林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灰色职业套裙、化着精致淡妆的年轻女性,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

“彭如燕?”林强脸上露出 genuine 的惊喜,“真巧啊!你也来参展?”

“是我们公司参展。”彭如燕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展台。林强抬头看去,展台背景板上是“锐芯科技”的LoGo,下面一行小字:“领先的液晶电视解决方案提供商”。展台上,几台不同尺寸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高清演示片,画质清晰、色彩鲜艳,引得不少人驻足。

“燕子,你们公司真可以啊!都在高交会有展位了!”林强由衷赞叹。彭如燕是他大学同学,当初刚来深圳找工作时一起在宝安的出租屋里住了近一个月,自己进了关外的工厂,而彭如燕进了科技园一家公司,没想到现在发展得这么快。

“我们公司主要做液晶电视的解码板方案,”彭如燕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份职业的自豪,“这次主要展示我们最新支持大尺寸液晶电视的解码方案,能处理1080i的高清信号,还集成了多媒体播放功能。”她引导着林强和章若英看向一台32英寸的液晶电视,这在当时算是相当大的尺寸了。

“这是未来的趋势啊,”林强看着那纤薄机身里呈现出的绚烂画面,再想想市面上那些笨重的cRt显示器和小尺寸mp4屏幕,内心受到巨大震撼,“画质真清楚!”

“是啊,随着面板成本下降,液晶取代cRt是迟早的事。”彭如燕侃侃而谈,“我们现在的方案,不仅画质好,集成度高,还能帮整机厂降低成本。最近不少国内的电视品牌都在找我们合作。”

章若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目光敏锐地扫过锐芯科技的展板和产品,然后才优雅地介入对话,向彭如燕伸出手:“章若英,英科电子。彭小姐,你们公司的方案很有意思。”

彭如燕连忙与章若英握手,态度恭敬了几分:“章总您好,久仰。英科代理的电源管理芯片在业内很有名。”

两个女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行业动态和市场看法,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量和格局,让林强再次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层面的差距。他站在一旁,既是听众,也是学习者。

“林强,看来你发展得也不错,都能跟章总一起来逛高交会了。”彭如燕将话题引回林强身上,语气带着好奇。

“我跟章总学习。”林强谦虚了一句,但在老同学面前,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进展,“我现在自己在松岗开了个小柜台,做点数码产品和芯片的小生意。”

“自己当老板了?厉害!”彭如燕笑道,“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机会,我们解码板上也需要不少外围芯片。”

又寒暄了几句,交换了名片后,林强和章若英才告辞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章若英看似随意地评价道:“你这个同学所在的公司,选的方向很准。液晶电视是下一个爆发点,他们做核心方案,价值很高。”她顿了顿,侧头看向林强,目光深邃,“看到了吗?这就是技术驱动型公司的力量。他们站在产业链的上游,利润和话语权,都不是单纯做贸易可比的。”

林强重重地点了点头,内心波涛汹涌。彭如燕和她的公司,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目前生意的“低级”和“传统”。虽然他的柜台营业额在增长,但本质上还是倒买倒卖,赚取差价。而锐芯科技做的,是创造核心价值。

高交会的见闻,彭如燕的出现,章若英的点拨,像几股强劲的气流,汇合在一起,将他内心深处那颗名为“野心”的火种,吹得更旺了。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营业额的数字,他开始渴望触摸技术的核心,渴望站在像锐芯科技那样的位置上,去参与甚至引领一个行业的变革。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疯狂地滋长起来。他看着周围那些光鲜亮丽的展台和自信从容的参展商,一个声音在心底呐喊:我也要站在这里,以真正“玩家”的身份,而不是一个旁观者。

……

走出锐新科技的展区,高交会带来的视觉与思维冲击并未停止,反而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你好,请来看一下我们最新的‘家庭媒体中心’概念。”一个热情的参展商叫住了他们。只见展台上,一台电脑主机模样的设备连接着电视,竟然可以用遥控器点播存储在硬盘里的电影和音乐。“这是基于英特尔新一代奔腾d处理器,配合我们的解码软件,未来客厅的娱乐将全部数字化!”讲解员卖力地介绍着。林强看着用遥控器流畅切换影片的画面,心想这比他们柜台那些需要连接电脑下载的mp3和mp4先进了不知多少。

“概念不错,但成本和使用门槛还是太高。”章若英低声对林强点评,“不过,‘数字家庭’确实是方向。”林强默默记下,感觉又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在一个国际大厂的展台,他们看到了内置硬盘的“视频mp3”原型机,虽然体积臃肿,价格高昂,但预示着mp4之后便携播放器的另一个可能方向。林强特意凑近看了半天,琢磨着里面的结构和可能的芯片方案。

趣事插曲也随之而来。

在一个主打“手机电视”技术的展台,工作人员正努力向围观者演示用一款改装后的诺基亚手机接收电视信号。画面时不时会出现马赛克和卡顿,声音也断断续续。一位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叔看得直摇头:“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啊,瞅着都费劲!还不如俺家那大彩电得劲儿!”引得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林强也笑了,但他更注意到,这项技术本身所代表的移动视频需求,是真实存在的。

另一个让林强印象深刻的是“蓝牙”技术的应用展示。除了常见的蓝牙耳机,一个展台推出了“蓝牙音频适配器”,可以将传统的音箱变成无线音箱。林强拿起样品仔细端详,心想这玩意儿要是成本降下来,和他们柜台的便携音箱结合起来,说不定是个新卖点。

最让他感到新奇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是在一个展示早期“触控技术”的展台。一台显示器屏幕上没有任何物理按键,只需要用手指(有时还需要用点力)点按屏幕上的图标,就能进行操作。

“先生,可以体验一下我们最新的电阻式触摸屏。”一位工作人员热情地邀请。

林强犹豫了一下,学着样子用手指去点屏幕上的一个图标,第一次没反应,第二次用力按下去,图标才终于被激活。他有些笨拙地滑动着,感觉远不如鼠标灵活,但那种直接与屏幕交互的体验,充满了未来感。

“这技术……真神奇。”他喃喃道。

章若英在一旁看着,嘴角微扬:“听说苹果公司可能在研发基于触摸屏的新手机,如果成功,也许会改变整个行业。”她总是能提供这种前瞻性的信息,让林强的心跳再次加速。

他们还看到了造型前卫、号称待机一个月的“概念手机”,看到了笨重但已经可以商用的GpS导航设备,看到了各种各样造型奇特的U盘和移动硬盘……每一个展品,都在冲击着林强对现有电子市场的认知。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知识洪流的干涸海绵,拼命地吸收着一切。

“感觉怎么样?”走出喧闹的展馆,回到阳光下,章若英问道。

林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荡的心情,但眼神里的光却出卖了他:“震撼……章总,我感觉自己以前就像是在小水沟里扑腾,今天才看到了大海。”他的词汇有些笨拙,但情感无比真实。“我觉得……我觉得我不能只满足于现在的小柜台了。这里看到的很多东西,可能一两年后就会成为市场主流。”

章若英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她点了点头:“看到差距是好事,这能让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奔跑。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把你现有的业务做扎实,积累资本和人脉。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林强重重地点头,但胸膛里那颗被名为“未来”的燃料点燃的野心之火,已经熊熊燃烧,难以轻易平息。高交会这一天,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渴望超越现有格局、冲向更广阔天地的种子。而彭如燕的出现,更是让这颗种子找到了一个具体的目标和追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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