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盯着裙子看了两秒,心里明镜似的——哪里只是这条裙子?她如今的衣食住行,早已被李正严全盘包揽。
他的爱,是时时刻刻的惦记,是方方面面的妥贴,让她再也不用为生计操心,不用像从前那样拼尽全力才勉强立足。
有时她会忍不住问自己,李正严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刚重逢便倾注这般深情,这份好真的能长久吗?
她既惶恐又不安,怕这份浓烈的爱意会像潮水般褪去,到那时,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到时候她怕是早已没了放弃孟宴臣时的洒脱,哪怕现在还没爱上李正严,可他日复一日的好,她怎会无动于衷?
她不是白眼狼,更不是铁石心肠。
更何况,她清醒地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她十分清楚自己不是浓颜美人,没有多才多艺的本领,家世更是无从谈起,如今名声还带着瑕疵。
可李正严从未在意,连他的父母也待她一如从前的温和疼爱,这份毫无保留的接纳,让她满心感激,却也越发惶恐,生怕自己终究辜负了这份沉甸甸的偏爱。
李正严凝视着叶子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发怔,心头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他怎会察觉不到,她脸上的温顺与依赖,终究掺了太多感激,少了几分炽热的爱恋。
他太清楚了,叶子是个缺爱的姑娘,像株久旱的禾苗,只要得到一丝暖意,便会拼尽全力回报以整片森林。
可他心里也明白,孟宴臣的影子,还未从她心底真正散去,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仍在她心头盘踞。
时间或许是良药,但他坚信,日复一日的真心相待,才是治愈她的良方。
对叶子,他是真正的一眼万年——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再见时的情根深种,从此眼底眉间,便只剩她一人。
从前他总嗤笑“一眼万年”不过是见色起意,可世间比叶子明艳的女子比比皆是,却无人有她眼底那份清澈灵动,能让他这般魂牵梦绕,一日更甚一日地离不开。
只要看见她,便想将她拥入怀中,吻她的发梢,让她的名字在唇齿间反复流转。
他要将孟宴臣从她的过往里彻底抹去。
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蛰伏,此刻的他便是如此。
他懂她的惶恐,一个二十余年未见的男人,突然倾注这般浓烈的深情,换做是谁都会不安。
可他对她的爱,从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沉甸甸的真心。
他想和她共度余生,想把所有温柔都给她,想替她拂去所有顾虑,让她真正卸下防备,爱上这个满心是她的自己。
叶子踏着碎金般的阳光走在燕大校园里,那片银杏树早已褪去翠绿,满枝金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落叶铺成了一条柔软的小径。
李正严这段时间忙着下乡调研,她比谁都清楚,他肩上的担子重,身为干部,自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可她觉得这样就很好——若是整天形影不离,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没有,反而会磨掉感情里的分寸。
人总要生活、社交,更要工作,哪能真的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即便李正严出差在外,也从没有冷落过她。只要一有空,电话、信息便会准时传来,视频里他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温柔的眼神,总能轻易抚平她心底的些许空落。
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被距离冲淡,反而在这份相互体谅中愈发醇厚。
叶子自己也能感觉到,她对李正严的依赖,正一日比一日深。
每次李正严出差,总会特意嘱咐父母把她接回家中。她自幼失去双亲,李家父母给予她的疼爱,却比亲生父母还要真切。
那不是因为儿子的喜欢而刻意逢迎,而是发自内心的接纳与疼惜,只因她是叶子。
这份包容,让感性的叶子格外动容,她向来是别人对她一分好,便要还十分的人。
所以即便李正严不在,她住在李家也从未有过一丝不自在,这个三口之家,正一点点治愈着她内心的孤寂。
刚挂断与李正严的视频电话,叶子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上一片完整的银杏叶。
忽然,一道过于热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心头一紧。
猛地抬头,竟对上了孟宴臣的目光。距离上次那个雨夜的偶遇,不过才过去一个月。
再看见他,叶子发现,当初那份爱而不得的执念早已淡去,只是心底仍会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可下一秒,李正严温柔的笑容便浮现在脑海,她不由得也弯起了嘴角。
是啊!
孟宴臣很好,她也很好,他们二个,如今各自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好好生活着。
只不过她对孟宴臣,终究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而李正严对她的爱,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正在努力试着靠近李正严,可心底深处总有个声音在说:她好像爱不动了。
毕竟,经历过那样一段刻骨铭心却无果的爱恋后,一个人,还能再毫无保留地爱上另一个人吗?
叶子再次抬眼时,孟宴臣正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
他身着一件深灰色大衣,身形依旧挺拔,只是脸色比上次相见时愈发苍白消瘦,眼底没看清什么情绪,只看到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遮不住那份化不开的深郁。
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在凝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即将再次失去的珍宝。
叶子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像被风卷起的银杏叶,骤然乱了节奏。
那点残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又冒了出来,像是咽下一口没放糖的秋梨膏,涩得舌尖发紧。
可这感觉还未消散,她便瞥见孟宴臣正朝着这边走来,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
于是她转向孟宴臣,轻轻弯了弯嘴角,那笑意很淡,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孟先生。”
她先开了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得多。
孟宴臣走到她跟前,喉结滚动了几下,嘴张了又张,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你……你还好吗?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挺好的。”
叶子直接打断他,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远处嬉笑打闹的学生们身上,语气坦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李正严出差了,叔叔阿姨把我接过去住,每天都挺忙的。”
她没有刻意炫耀,却字字都在划清界限——她的生活,早已有了新的重心。
孟宴臣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那里没有了以往的躲闪与娇羞,只剩下一种温和的疏离。
他的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压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可他脸上却扯出一抹带着自嘲的笑:“那就好……没有我,你快乐吗?
李正严……他对你真的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