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的脚步没入人群,杯中的红酒却像他的心绪,看似平静,杯底却沉着未散的波澜。
他和几位商界伙伴碰杯,谈笑间滴水不漏,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付闻樱那边瞟——叶子正被一群夫人围着,笑靥如花,颈间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和她此刻的模样相得益彰。
孟宴臣就站在她身侧,目光始终焦着在她身上,那眼神里的珍视,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韩总最近可是春风得意,东扬集团的海外项目听说进展神速?”身边有人举杯祝贺,打断了他的思绪。
韩廷回过神,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运气罢了。”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压不住那点细密的疼。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这场订婚宴本就不该来,来了,也只是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圆满。
可脚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
叶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转头朝他这边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别开,重新投入到与夫人们的谈笑中,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韩廷的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她还是会慌。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不深,却隐隐作痛。他忽然明白,自己所谓的“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要她还在那里,只要她还能牵动他的情绪,他就永远做不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宴会厅的音乐换了首舒缓的曲子,孟宴臣牵起叶子的手,邀她共舞。两人在舞池中央旋转,身影交叠,像一对璧人。叶子的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笑容明媚得晃眼。
韩廷看着那抹旋转的身影,终于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玻璃门推开又合上,将里面的喧闹与温暖隔绝在外。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他却觉得比厅内的暖气更让人清醒。
有些牵挂,注定只能藏在心底,像杯底沉下的酒渣,见不得光,却始终存在。
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望着宴会厅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映照着一场圆满的开始,而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夜色,和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于叶子的牵挂。
车里,韩廷望着窗外,思绪又飘回了过去——那日分别时明明还好好的,可自从他出国后,叶子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信息也石沉大海。他想找她,却发现孟宴臣把她看得死死的。
“孟宴臣这个畜生!”
他在心里暗骂。对养妹做出这种事,还把她拖进舆论漩涡里,即便这场订婚宴上满是对他们的夸赞,旁人心底的鄙视也藏不住。孟宴臣根本不该把叶子牵涉进来。
他想起当初的分手:明明叶子已经答应不分开,可他一出国,一切就变了。
他自认不比任何人差,满心等着叶子的解释,却什么都没等到。
他曾想,叶子还小,等她18岁再正式表白也不迟——那时他在国外又要读书、又要建公司,精力实在有限。如今想来,他满心悔恨:选了事业,却丢了爱人。
回国后,他听说叶子身边有过李正严,可没没多久就分了。他清楚,有孟宴臣在,叶子身边的追求者就像树杈,全被孟宴臣一根根剪掉,只把她困在自己身边。
今天,是这几年里他离叶子最近的一次。她的唇还像以前那样软,身上的香味还是他午夜梦回都忘不掉的味道。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知道不该这样伤怀,可叶子那句“有缘无分”,他偏偏不甘心。
他们从表白到分手,不过短短三天。可这三天,却像刻进了骨子里——旁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于他而言,这三天的情意,比深海还重。
胸口闷得发慌,浑身燥热,他扯了扯领带,指尖都在发颤。他想走,却始终没让司机开车,只是静静望着宴会厅的方向。
没过多久,孟宴臣牵着叶子走了出来。叶子穿着高跟鞋,脚步有些不稳,孟宴臣干脆单手将她抱起,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有说有笑,模样刺眼得很,韩廷只觉得嫉妒快要把自己吞噬。
可他又看清了——叶子看孟宴臣的眼里,更多的是感动,爱意却浅得很。
此刻,嫉妒像藤蔓般猛地缠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要推开车门冲过去——质问叶子凭什么这样断崖式地把他抛弃,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质问孟宴臣凭什么鸠占鹊巢,把叶子困在身边,难道他看不出叶子对他的爱意并不多吗?
可当指尖触到车门把手时,他又硬生生停住。叶子已经做出了选择,哪怕那选择里有太多身不由己,哪怕她看向孟宴臣的眼神中并非全是爱意,她终究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唤他“臣臣”,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天造地设的一对。
韩廷闭上眼,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深色西裤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带着连自己都唾弃的卑微。最后看了一眼那抹再也看不见的背影,他颤声道:“开车吧!”
司机应声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那对相拥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这场执念该结束了,可心口的旧疤却被今晚的重逢狠狠撕开,血流不止。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用一辈子去偿还、去遗忘,哪怕最后只剩满目疮痍。
心底有个声音在喃喃:叶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忘忘不了,放手又做不到。难道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一旁暗暗窥视,不敢往前迈一步?
他不由得冷笑出声——孟宴臣真厉害,把他和李正严一一剪除,让叶子身边只剩下他。
他成功了。可韩廷不信,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出力的人。就算他们订婚又如何?结婚又如何?结婚还能离呢。
可他心里清楚,叶子喜欢孟怀瑾和付闻樱夫妇,他们待她甚至比亲生父母还好。
有时他都羡慕孟怀瑾和付闻樱对叶子的疼爱、宠爱与精心维护——尤其是在今天的宴会上,他们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而孟宴臣反而没得到这样的对待。也难怪宴会上的众人对叶子羡慕不已。
虽然没有正式的收养程序,所以不存在所谓的“兄妹禁忌”,可孟宴臣还是将叶子拉进了这旋涡。
叶子走体制内的道路,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可他依旧凭着自私而偏执的占有欲,将她牢牢困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