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将这番话奉为圭臬,并传达给所有前来上香的人。
遇到那些明显心怀不轨或祈求荒唐的人,他便板起脸来,用恩公的“训示”告诫他们。
此举起初引起了一些不满,但很快,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个惯偷在县衙门口偷窃时,莫名其妙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被逮个正着。
而就在前一天,他刚在刘老棍家门口嬉皮笑脸地祈求“恩公保佑手艺顺遂,别被抓住”,并被刘老棍严厉告诫过。
消息传开,众人哗然。
“看!恩公说了!”
“心术不正,祷无益!还有殃!”
“真是灵验啊!”’
“不仅保佑诚心人,还惩戒坏心眼的!”
这下,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祈求歪门邪道。
祭祀的氛围为之一肃,虽然人数未必减少,但愿力的平均纯度却有所提升。
沈星洛感受到的干扰明显减弱。
【能量水平:1.78%】
【意识稳定性:28.5%】
【愿力杂质含量下降至9%】
核心神职概念初步强化......】
她也开始利用增长的能量,尝试进行更精细的“形像塑造”。
她将那模糊的、散发微光的女性身影意像,通过愿力连接,极其微弱地投射到那些最虔诚的信徒潜意识中。
虽然无法形成清晰图像,却逐渐固化了一个“女性”、“慈悲”、“威严”、“冰冷”的混合印像。
与救苦救难、惩恶扬善的核心概念绑定。
她正在从一团模糊的“灵”,尝试凝聚成一个初步的“神”的形像。
这股民间自发形成的信仰浪潮,终究无法再被官府忽视。
这一日,两名穿着皂隶公服、腰挂铁尺的差役来到了西街。
他们不像吴管家那样带着家丁,代表的是官府的威严。
百姓们见到他们,如同老鼠见了猫,纷纷避让,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刘老棍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迎上去。
为首的差役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屋内缭绕的香烟和那空白牌位,公事公办地开口:
“刘老棍,县尊大人听闻近日西街百姓聚集,恐生事端,特命我等前来查看。”
“你这里,供奉的究竟是哪路神明?”
“可有朝廷敕封?祭祀可合礼制?”
问题直指核心——合法性。
刘老棍冷汗直流,结结巴巴地又将“恩公显灵、惩恶扬善”的事迹说了一遍。
最后道:“并无名号,也......也无敕封。”
“就是百姓们感念恩德,自发祭祀......”
那差役冷哼一声:“自发祭祀?无敕封便是淫祀!”
“聚众惑民,按律当究!”
“县尊大人仁德,念尔等或出于愚诚,暂不深究。”
“但此风不可长!”
“从即日起,不得再聚众于此,这些香火之物,立刻撤去!”
说着,另一名差役就要上前动手清理香炉牌位。
“官爷且慢!”
又是那个青衫书生,他越众而出,对着差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学生有一言,请官爷回禀县尊大人。”
差役认得他,知道是个难缠的读书人,皱眉道:
“你又待如何?”
书生正色道:“《礼记·祭法》有载:‘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
百姓祭祀有功于己者,古已有之,并非无端。
此地所祀,虽无祀典名分,然其‘御灾扞患’乃是实情,百姓‘感念恩德’亦是实情。
县尊大人乃父母官,当体恤民情,教化一方。
若因惧怕‘聚众’之名,便强行禁绝百姓发自内心的感念之举,恐非圣天子教化万民之本意,亦有损县尊大人爱民如子的清誉。”
他再次祭出“古礼”和“民情”的大旗,并将问题提升到了县官政绩和声誉的高度。
差役面露迟疑,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想卷入这种文绉绉的辩论。
就在这时,那名要动手清理香炉的差役突然“哎哟”一声。
手指像是被香灰烫了一下,起了一个小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
为首差役心里也是一咯噔,想起了李逵和王癞子的传闻;
再看看周围百姓那些沉默却隐含不满的目光,以及书生那坦荡却又步步紧逼的言辞,他感到有些棘手。
“哼,巧言令色!”
为首差役强自镇定:
“此事我等自会回禀县尊大人定夺!”
“但在上官明示之前,尔等不得再大肆张扬,若酿成乱子,谁也保不住你们!”
扔下这句活话,两名差役悻悻离去,算是暂时维持了一个不稳定的平衡。
危机再次被化解,但所有人都明白,官府这关,远远还未过去。
刘老棍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淋漓。
书生望着差役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而乱葬岗中的沈星洛,意识中闪烁着冰冷的计算光芒。
【官府力量正式介入】
【风险等级提升】
【当前实力无法正面冲突】
【需加速发展,或寻找官方层面的‘合法性’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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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虽退,却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县衙没有明令禁止,但“不得大肆张扬”的警告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刘老棍家周围的眼线明显多了起来,既有王员外家的人,也有衙门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帮闲。
前来上香的百姓感受到了压力,变得小心翼翼。
多是趁天色未亮或夜幕降临后才敢悄悄前来,香火比起前几日,明显寥落了几分。
压抑的氛围在蔓延。
那落魄书生,名为陈观,这几日眉头也未曾舒展。
他深知上次能用“古礼”、“民情”暂时搪塞过去,已是极限。
若县尊大人下定决心整治,只需一纸“禁绝淫祀,以正风气”的公文,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他虽在撰写《荒冢异灵记》,但也明白这最多只能在士林中引发一些议论,无法改变官府的决策。
他再次来到乱葬岗,并非为了记录,而是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探寻。
他站在荒冢之间,望着那株枯树,喃喃自语:
“你究竟是何存在?”
“若真有灵,如今困局,又该如何破解?”
“民心思安,寄托于你,难道真要就此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