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升空,如一线黑蛇盘旋而上,直贯云隙。陈浔瞳孔一缩,剑柄在掌中转了半圈,剑尖朝前,脚步未停,暴喝出口:“退后!”
话音炸裂的瞬间,他左足猛踏腐朽木板,借力跃起,情剑横扫而出。青光如刃,斩断栈道边缘三根残柱,枯木轰然断裂,烟尘腾起,遮蔽前方视线。老辈反应极快,背着墨千急退三步,脊背撞上岩壁,喘息粗重,却未出声。
烟尘未散,六道黑影已立于栈道尽头,呈弧形围定。黑袍无风自动,袖口垂落处,六只手同时按向地面符印。蓝火燃起,自符文缝隙蔓延,交织成阵。远处虚空微颤,一道纤细身影悬于半空——白衣蒙眼,发间白玉簪微晃,正是澹台静。
她双臂被无形锁链束缚,周身泛起幽光,正被缓缓牵引向阵心深处。
陈浔落地未稳,右脚踩中一块松动木板,脚下咯吱作响。他不退反进,单足点地,残木崩裂,借反弹之力再度腾空,直扑阵眼中央。情剑未出鞘,仅以剑柄为锤,灌注全身真元,狠狠撞向主符印。
“守心——!”
一声低吼,剑意如潮涌出。那不是杀伐之气,而是护持之意,是雨夜拾柴煨药、是山道背影相随、是密林中一剑破雾的执念。剑柄与符印相击,脆响如冰裂,蓝火骤灭。
阵法停滞三息。
黑袍人齐震,身形微晃。其中一人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仍死守符位。蓝火复燃,幽光再起,澹台静的身影又淡了一分。
陈浔落地翻滚,肩头撞上断桩,痛意直冲脑门。他咬牙撑起,左手扶剑,右手按地,指缝间渗出鲜血——方才强行借力,掌心皮肉早已磨破,此刻裂得更深。
他没管伤势,抬头盯住阵心。澹台静面朝他这边,虽看不见,却似有所感,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侧崖之上劲风突至。
血魔教教主从岩缝跃出,右掌凝聚血色罡气,如矛如锥,直刺陈浔后心。他面容扭曲,眼中尽是怨毒:“你坏我大事,今日必让你魂飞魄散!”
陈浔察觉背后杀机,欲转身已迟。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残影破空而来——老辈强提最后一丝内力,将护心玉残片掷出。玉片撞上血罡,轰然炸裂,碎屑四溅,血流偏移寸许,擦着陈浔左臂掠过,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那一瞬阻滞,已够。
陈浔反身拔剑,情剑出鞘,青光暴涨。他不再防守,不再试探,剑锋直指教主咽喉。剑魄诀运转到极致,经脉如灼烧,血液似沸腾,但他眼神清明,心念如铁。
“这一剑,为你夺妻之恨。”
第一剑,劈开血罡,余势不减,斩向教主右肩。
第二剑,逼其后退,剑气割裂衣袍,在胸口留下血痕。
第三剑,剑意锁定,教主闪避不及,左臂被剑气贯穿。
陈浔步步紧逼,每一剑都映照过往:救她于雪夜,护她于雨巷,守她于血窟。剑光层层叠压,如誓言堆积,不容违逆。
教主节节败退,终被逼至栈道边缘。他怒吼一声,双手合十,凝聚最后魔气,化作血球迎面撞来。陈浔不闪不避,情剑横推,剑尖抵住血球核心,剑魄诀逆行经脉,硬生生将魔气压回半尺。
“誓不归——!”
第四剑落下,剑光如虹,自上而下劈开血球,直贯教主肩胛。血花迸溅,他双膝跪地,握拳撑地,浑身颤抖,修为尽废。
陈浔收剑,气息紊乱,嘴角溢血。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扑向阵法。
可就在此刻,黑袍首领低声诵咒,六人齐力催动。幽光大盛,澹台静身影几近透明。陈浔狂奔而至,右腿却被地上残存血丝缠住——是教主临败前所布后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挣扎。
下一瞬,情剑反手斩下,割断小腿经络。剧痛袭来,冷汗直流,他却面不改色,拖着残腿向前扑去。
指尖终于触到那层幽光,距澹台静面庞仅差寸许。
她似有感应,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轻若游丝:“陈浔,我们还会再见。”
幽光爆闪,人影消失。阵法崩解,六枚符纸化为飞灰,随风卷走。黑袍人一一消散,不留痕迹。
陈浔跪倒在断崖边缘,左手紧握情剑,指节发白。风吹乱他的发,吹透他的衣,吹不灭他眼中那簇火。
良久,他缓缓起身,站得笔直。左腿鲜血顺着靴筒流下,在腐木上滴成一小滩。他不擦,不动,只面向北方,声音沙哑,却如铁铸:
“我一定会找到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