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石壁渗着冷意,火把在风里摇晃,将众人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谢沉渊的玄色大氅裹住林疏桐,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她的伤口——方才巷战里她膝盖蹭破的油皮正渗着血珠,沾在他素白中衣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到了。他单膝点地,将她轻轻放在石榻上。
石榻上铺着赵虎扯来的兽皮,带着未散的腥气,却比外面的冷风暖些。
林疏桐抬头,看见他眉骨处有道新裂的伤口,血顺着下颌滴进衣领,在喉结处凝成晶亮的珠。
你伤得比我重。她伸手去碰他的脸,被他偏头躲过。
谢沉渊转身从储物袋里摸出瓷瓶,倒出的金创药在火把下泛着蜜色:先处理你的。
赵虎捂着肋伤踉跄进来,腰间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拖出暗红痕迹。
张天正跟在他身后,拂尘上沾着碎鳞——想来是方才替他们挡下的最后一波追兵,那是墨流苏豢养的鳞甲妖。我守洞口。老修士冲谢沉渊颔首,拂尘一甩,洞外立刻响起枯枝断裂的脆响。
林疏桐吸着冷气任谢沉渊上药,金创药凉得刺疼,她偏头看向洞中央的石桌。
李明坐在最暗的角落,镇日常挂的笑纹全敛了,指节抵着下唇,眼尾的细纹绷得发白——方才在巷口,她分明看见他盯着自己袖口的血,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我在主殿看到生魂鼎了。她突然开口。
谢沉渊的手顿了顿,药勺在瓷瓶口磕出轻响。
赵虎刚要坐下,又直起身子,伤口扯得他倒吸冷气。
鼎身刻着往生咒,但里面不是亡魂。林疏桐喉头发紧,想起鼎内翻涌的黑雾里,那些蜷缩的小小身影——镇东的孩子们,最小的那个还攥着半块麦芽糖,是活人的魂魄。
墨流苏说...说要拿这些魂做引子,引动什么天道裂隙
天道裂隙?赵虎的声音发颤。
他曾是墨流苏左护法,此刻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跟着他三年,只听过他提过逆天道,没...
因为你还不够资格。李明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林疏桐这才发现他攥着石桌边缘的手在抖,三年前我去苍梧山送岁贡,撞见他和个穿玄色云纹袍的人说话。
那人...那人身边跟着九只金眼鸦,那是...
是合道境大能的坐骑。张天正的声音从洞外飘进来。
老修士不知何时已闪回洞内,拂尘上的碎鳞簌簌落在地,金眼鸦认主极苛,除非主人生死相托,否则绝不肯离身三步。
墨流苏不过元婴后期,能让合道境修士给他当后盾...
谢沉渊的剑突然嗡鸣。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林疏桐看见他瞳孔缩成细线——那是他动杀心时的惯常模样。合道境...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冰碴子,难怪他敢动生魂鼎,难怪他敢说要重塑天道规则
所以我们得先找到他的老巢。林疏桐突然抓住谢沉渊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留着反弹珠炸开时的余温,我在密室里翻到张地图,藏在生魂鼎底座的暗格里。她摸向腰间的储物袋,指尖突然碰到块凸起的羊皮角——方才被追杀时慌乱塞进去的,竟还在。
地图展开的瞬间,洞内燃起的火把突然明灭两下。
林疏桐指着地图上用朱砂圈起的山谷:这里标着,墨流苏对着它拜了三拜。
谢沉渊俯身细看,指节擦过地图边缘的暗纹:这纹路是...上古传送阵的残图。
归墟谷底下,应该有通往某处的传送门。
赵虎凑过来,伤处的血浸透了他随意系的布条:我在墨流苏书房见过类似的图!
他总说等那大人来了,这破天道就该换换新主子
那大人...林疏桐想起方才李明欲言又止的模样,转头去看,却见镇长正盯着地图上的归墟谷,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明日寅时出发。谢沉渊突然收剑入鞘。
他的目光扫过洞内众人,最后落在林疏桐发顶——那里沾着片碎瓦,他伸手替她拿掉,张天正守矿洞,赵虎带两个人去镇东接孩子,李明...他顿了顿,你跟我去药庐取些伤药。
李明站起身,衣摆扫过石桌。
林疏桐看见他方才坐的位置,石面压出个浅浅的掌印——他方才攥得那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里。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林疏桐裹紧谢沉渊的大氅,看着众人各自行动:张天正去洞角整理符篆,赵虎踉跄着往外走,李明跟着谢沉渊出了洞,两人的影子在火把下交叠,像两柄抵着彼此咽喉的剑。
她低头再看地图,归墟谷的标记在火把下泛着妖异的红。
方才摸地图时,她指腹蹭到块凸起——是极小的血渍,已经发黑,不知是谁的。
洞外传来谢沉渊的声音,混着李明压抑的低咳。
林疏桐将地图重新叠好,收进储物袋最里层。
她摸了摸腰间,躺平盾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处——系统方才在识海嘀咕宿主太拼,奖励自动召回,此刻正发出暖融融的光。
火把在地图边缘投下阴影,将归墟谷染成暗红。
林疏桐望着那片红,突然想起生魂鼎里孩子们的眼睛——他们的魂魄被抽走时,最后望的方向,正是归墟谷的方向。
洞外传来脚步声,谢沉渊的身影遮住了火光。
他手里捧着药箱,发梢沾着夜露,看见她盯着地图的模样,轻声道:睡会儿?
我守着。
林疏桐摇头。
她握住他沾着血的手,将地图塞进他掌心:我们得先弄清楚,墨流苏背后的合道境修士,到底想要什么。
谢沉渊的拇指摩挲着地图边缘,眼神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不管他要什么...他低头吻了吻她手背,我都不会让你再靠近生魂鼎半步。
洞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石壁上,像极了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林疏桐靠着他肩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望着石桌上摊开的地图——归墟谷的标记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只择人而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