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办公室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慕清颜的侧脸投下一道明暗交错的线。她指尖还沾着水杯的温度，眼神却比窗外的深秋更冷冽几分。
陆景行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笔帽在桌面轻轻磕了一下：“交易？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慕清颜走到办公桌前，俯身撑着桌面，目光直直地撞进陆景行的眼底，没有丝毫闪躲：“我帮你拿到陈泰和与萧逸尘勾结的铁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陆景行的声音沉了下去。他见过太多人在绝境里提出疯狂的条件，而慕清颜此刻的眼神，比他经手过的任何一个案件都要复杂。
“等案子结束，我要你保证傅云霆的安全。”慕清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现在虽然在欧洲，但陈泰和不会放过他，萧逸尘更不会。我要你用警方的名义，给傅氏欧洲分部提供保护，至少让他能平安等到风波过去。”
陆景行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你明知道傅云霆身上背着多少待查的疑点，还想保他？”
“他的疑点，我会亲自查清楚。”慕清颜挺直脊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现在，他不能出事。他要是没了，陈泰和就少了牵制，萧逸尘更是能肆无忌惮地吞掉傅氏的所有资源，到时候没人能再制衡他们。”
陆景行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慕清颜说得对。傅云霆虽然算不上绝对的“好人”，但他的存在，确实在无形中牵制着陈泰和与萧逸尘的野心。一旦傅云霆出事，东海市的商界乃至政界，都可能陷入更混乱的局面。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告诉我，你具体要怎么做。”陆景行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你说要接近萧逸尘，具体计划是什么？”
慕清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执勤的警车，缓缓开口：“萧逸尘一直想拉拢我，他以为我因为傅云霆的离开，会对他放下戒心。我要利用这一点，假装接受他的示好，甚至……假装愿意跟他合作。”
“合作？”陆景行皱紧眉头，“你想跟他合作什么？”
“傅氏还有一些没被冻结的海外资产，都在我的私人账户里。”慕清颜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嘲，“傅云霆当初把这些资产转到我名下时，我还以为是他的信任，现在看来，倒成了我接近萧逸尘的筹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告诉萧逸尘，我想拿回傅氏的部分业务，但我需要他的帮助。他一直想吞掉傅氏的资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我就能以‘合作’的名义，进入他的核心圈子，找到他和陈泰和利益输送的证据。”
陆景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萧逸尘是什么人？他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你一个人进去，万一被他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危险。”慕清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决绝，“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陈泰和的保护伞太大，常规调查根本动不了他。只有从萧逸尘这里突破，才能找到他的把柄。”
“不行，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陆景行站起身，语气坚定，“我可以给你提供情报支持，甚至安排卧底在萧逸尘身边，但你不能亲自去。你是警察，也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卧底没用。”慕清颜摇了摇头，“萧逸尘对身边的人极其警惕，外人根本进不了他的核心圈子。只有我，既能用傅氏资产当诱饵，又能让他放松戒心——他以为我对傅云霆心存怨恨，以为我想报复，不会怀疑我的真实目的。”
她走到陆景行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却更多的是坚定：“陆警司，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陈泰和已经开始清理傅氏的残余势力，再等下去，所有证据都会被他销毁，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陆景行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理性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疯狂的决绝。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慕清颜时的场景——她在犯罪现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放大镜，眼神专注而冷静，像一株在黑暗里顽强生长的植物。
可现在，这株植物却要主动钻进更黑暗的深渊里，只为了抓住那一丝微弱的光明。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暴露了，我根本来不及救你？”陆景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逸尘不会给你留任何后路，他连傅云霆都敢算计，更何况是你？”
“我想过。”慕清颜的指尖微微蜷缩，“但我没得选。傅氏的事，我不能不管；那些被陈泰和迫害过的人，我也不能不管。我是警察，维护正义是我的职责，就算赌上我自己，我也要试试。”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放在陆景行的办公桌上：“这个录音笔，我会随身携带。如果我遇到危险，会第一时间把证据发给你。另外，我需要你帮我盯着萧逸尘的庄园，他和陈泰和的秘密见面，大概率会在那里进行。”
陆景行看着桌上的录音笔，又看了看慕清颜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他知道慕清颜的性格，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可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进那个布满陷阱的漩涡里。
“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陆景行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比如从陈泰和的下属入手，或者从傅氏的老员工那里找线索，不一定非要你亲自去冒险。”
“没有时间了。”慕清颜摇了摇头，“陈泰和的下属都是些老狐狸，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傅氏的老员工要么被萧逸尘收买，要么被陈泰和威胁，根本不敢说实话。只有我去，才有机会拿到证据。”
她拿起桌上的录音笔，重新放回口袋里，看着陆景行，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陆警司，这不是请求，是交易。我帮你拿到证据，你帮我保护傅云霆。你要是答应，我们现在就开始计划；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去，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会想办法完成这件事。”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疯狂的交易倒计时。
陆景行看着慕清颜，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决绝和疯狂的美丽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不是因为窗外的秋风，而是因为慕清颜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目标的疯狂，是一种能把自己和敌人一起拖进地狱的决绝。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感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