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尝试的失败与那瞬间感受到的、源自夜玄本能的冰冷抗拒,像一盆冰水将林薇浇醒。她在寝殿外间的黑暗中蜷缩了许久,直到双腿麻木,心跳才缓缓平复。罪恶感与后怕交织,让她几乎想要放弃这个任务,哪怕承受系统的惩罚。
然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居所,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催促,却更具压迫感:
【任务时限:剩余71标准时。失败惩罚确认:治愈进度下降8%,目标好感度显着降低。】
8%的进度惩罚,意味着她好不容易突破正向的进度将大幅倒退,甚至可能再次跌回负值。而“好感度显着降低”,则可能让她这段时间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信任与依赖付诸东流,失去这来之不易的靠近机会,未来的任务将寸步难行。
她没有选择。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林薇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沉默和……疏离。她依旧尽职地完成药膳和灵力疏导,但刻意减少了与夜玄的非必要互动和眼神接触。她无法在面对他那双日益深邃、似乎开始蕴含别样情绪的眼眸时,还能坦然地进行那卑劣的窥探计划。
夜玄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没有询问,但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探究。有两次,在她进行灵力疏导时,他忽然开口,问了些关于药性搭配或能量运转的、与她此刻心境完全无关的问题,仿佛在测试她的专注度,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林薇只能强打起精神,用尽可能专业和平静的语气回答。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纽带,正因为她内心的挣扎和系统的任务而悄然绷紧。
不能再拖了。
第三天夜晚,机会再次来临。或许是连日来的政务和隐隐躁动的旧伤消耗了太多心力,夜玄比前几日更早显露出疲惫,晚膳后不久便回到了寝殿。
林薇照例留在外间。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或者说,她强迫自己摒弃了所有犹豫。她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确认内殿呼吸声变得深沉均匀后,便再次取出了那枚“梦萦水晶”。
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扇虚掩的门,不再去想门后那个沉睡的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任务,避免惩罚。
灵力再次注入。
水晶散发出迷蒙的光晕,无形的精神丝线再次探出,这一次,更加坚决,更加迅疾!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响在灵魂层面的震鸣!比上次更强烈的抗拒感如同冰锥般刺来!夜玄体内那沉寂的寂灭本源,仿佛感知到了外界的窥探,自主地激荡起来,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林薇咬紧牙关,没有退缩!她将更多的灵力注入水晶,同时,几乎是本能地,调动起体内那丝与寂灭本源同源的、“墟核”的气息,包裹住自己的精神感知,试图“伪装”成同性质的存在,蒙混过关!
这无疑是一次冒险的赌博!若被夜玄察觉她动用“墟核”之力,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奇迹般地,当那丝精纯的寂灭意韵融入精神丝线后,那冰冷的抗拒感骤然减弱了!仿佛将她误认为了“同类”,那层无形的屏障出现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林薇的精神感知,顺着那丝缝隙,猛地钻了进去!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随即又重组!
她“进入”了……或者说,她的意识连接上了一片破碎、混乱、充满强烈情绪色彩的梦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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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碎片一:永夜宫阙,冰冷的华庭。
场景华丽而压抑,巨大的黑色廊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年幼的夜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小小的身体紧绷着。他的面前,站着面容威严、眼神却带着复杂难明情绪的父亲夜君澜,以及旁边垂首而立、看似恭顺实则眼神闪烁的叔父夜枭。
“玄儿,你母亲……伤势过重,药石无灵。”夜君澜的声音沉重,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悲痛,“她是为了保护你,才被那失控的‘寂灭之种’反噬……”
小林玄猛地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悲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不……不可能!母亲她……她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的哭腔,却已有了一丝未来的执拗。
夜枭适时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看似安慰地拍了拍小林玄的肩膀,语气却带着某种诱导:“玄儿,节哀。要怪,只怪那力量太过霸道,你母亲她……也是为了族群,为了你……”
小林玄猛地甩开他的手,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入了掌心,渗出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父亲,眼神中充满了质问和……一丝被背叛的雏形。“父亲!您答应过会救母亲的!您是最强的!为什么救不了?!”
夜君澜避开了儿子的目光,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更沉的叹息,转身离去。那背影,在年幼的夜玄眼中,成了冷漠与无能的象征。
梦境碎片二:幽暗的密室,摇曳的烛火。
场景切换。似乎是家族禁地。少年夜玄(约十四五岁)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力量暴动。他的手臂上缠绕着绷带,隐隐有暗红色的诅咒纹路在皮肤下蠕动。
夜枭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药汁。
“玄儿,喝下它。”夜枭的声音带着一种伪装的关切,“这是族中秘药,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诅咒和反噬之力。虽然过程痛苦些,但总好过被力量彻底吞噬,步你母亲的后尘……”
少年夜玄看着那碗药,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他记得母亲临终前的模样,记得力量失控时的恐怖。他渴望摆脱这折磨,渴望……被认可,被拯救。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药碗。在仰头喝下的瞬间,他没有看到,身后夜枭眼中一闪而过的、计谋得逞的冰冷光芒。那药汁入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来剧痛的同时,似乎也将某种更深的束缚,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梦境碎片三:血与火交织的战场,背叛的嘶吼。
场景再次剧烈变换!喊杀震天,能量爆裂!成年后的夜玄,黑袍染血,手持魔剑,立于尸山血海之中。他的对面,是联合了外部势力的夜枭,以及……那些曾经熟悉的、属于永夜一族的面孔!
“夜玄!你这灭族之星!束手就擒!”夜枭的吼声充满了虚伪的正义。
而最让夜玄目眦欲裂的,是站在夜枭身侧不远处,那个他一直敬畏、也一直渴望其认可的父亲——夜君澜!他虽然未曾直接出手,但那沉默的姿态,那复杂的、带着痛苦与一丝……决绝的眼神,在夜玄看来,与亲手将剑刃指向他无异!
“为什么——!”夜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周身的寂灭之力彻底失控,黑暗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向外席卷!“连您也要背叛我——!!”
毁灭的气息充斥天地!在梦境碎片的最后,林薇“看到”的,是夜玄那双被无尽痛苦、仇恨和彻底冰封的绝望所充斥的血红眼眸!以及,夜君澜在黑暗吞噬一切前,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声叹息的、模糊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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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剧烈的精神冲击让林薇猛地切断了连接,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狠狠弹回现实!她喉咙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布满了冷汗,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
梦萦水晶的光芒黯淡下去,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梦境信息收集任务完成!】
【获取关键梦境碎片x3,信息价值判定:极高!】
【治愈进度大幅提升!当前进度:33.8%!】
【解锁技能:深层潜意识解析(初级)。】
【奖励发放:灵魂修复药剂x1,技能点+3。】
进度一次性提升了近15%!系统显然对这次收获极为满意。
然而,林薇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梦境中的画面——年幼夜玄失去母亲时的悲痛与质问,少年时被夜枭欺骗喝下束缚之药的痛苦挣扎,以及最后那场背叛中,父亲沉默姿态带来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绝望……
那些画面如此真实,情感如此强烈,让她感同身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终于窥见了他内心地狱的冰山一角。那不仅仅是仇恨,更是被至亲接连抛弃、背叛后,对整个世界、对自身存在的彻底否定与绝望。
难怪他如此冰冷,如此难以靠近。
也难怪……系统会选择用“爱”来作为最终的献祭品。因为对于一片彻底冰封的荒原而言,那看似温暖的、虚假的“爱”,才是最致命、也最能榨取出极致能量的毒药。
她扶着墙壁,勉强站直身体,望向寝殿内那片依旧沉寂的黑暗。
进度33.8%。
她知道了更多他的秘密,更深的痛苦。
可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
是能真正治愈他,还是仅仅让她自己,在这虚假的温情与真实的残酷之间,陷得更深,更加……无法自拔?
林薇擦去嘴角不经意间溢出的血丝,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