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来自深渊的、带着不耐与隐晦不适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薇强行维持平静的心湖下,激起了滔天巨浪。夜玄不仅感知到了“强制隔离”带来的“寂静”,他甚至……主动发出了疑问!这意味着,那条被系统强行压制到近乎断绝的连接,其根基——那基于“墟核”同源与真实情感共鸣建立的联系——远比系统和林薇自己想象的更加牢固和……双向!
系统能固化她的灵力运行,能隔离她的主动意念传递,但它似乎无法完全阻断夜玄那浩瀚意识无意识间的、反向的“探询”!尤其当这探询,是通过那枚由他自身力量本源回应而生、并与林薇灵魂深度融合的“心鳞”作为通道时!
这个发现让林薇在无边的压抑中,看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曙光。她不再是完全被动的一方!尽管她依旧无法主动做什么,但她拥有了一个系统无法察觉的“接收器”,能够捕捉到那来自黑暗深处的、最真实的脉动。
此后的日子,林薇更加完美地扮演着“循规蹈矩”的角色。她一丝不苟地完成系统发布的所有枯燥任务,问候、送文书、演奏……治愈进度在系统的“标准流程”下,缓慢而坚定地提升到了-85.8%。她对药圃的工作也愈发“专注”,甚至开始尝试用系统赋予的初级炼丹术,炼制一些最基础的、有助于安定心神或治疗普通伤势的丹药,将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沉迷技艺、安于现状的药师。
墨渊的监视依旧,但那份锐利,在她日复一日的“正常”表现下,逐渐化为了某种习惯性的审视。
然而,在林薇那看似古井无波的外表下,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捕捉着识海中那枚“心鳞”的任何一丝异动。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在一次她于主殿外,例行公事般地演奏完一段系统提供的、旋律单调重复的静心曲后,当她收拾乐器,准备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离去时——
“心鳞”再次传来了波动!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意念碎片,而是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直接的……“感受”!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厌烦感,顺着那无形的暗河,悄然流淌过来。
这厌烦感并非针对她本人,更像是……对那重复、刻板、毫无灵魂的乐曲本身的排斥。仿佛一个习惯了绝对寂静或宏大交响的存在,突然被一段单调的电子噪音持续滋扰,所产生的最本能的情绪反应。
紧接着,又是一段极其短暂、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闪光:
“……聒噪……不如……之前的……‘杂音’……”
之前的“杂音”?是指她之前不受控时,通过“连线”传递过去的那些混乱的、却真实的情绪波动和修炼时的能量涟漪吗?
林薇握着乐器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她的心脏却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他不仅接收到了她的“存在宣告”,他甚至……在比较!而且,得出的结论是,她现在这种“标准流程”下的行为,比之前那种“危险”的、“嘈杂”的状态,更让他感到……厌烦!
这简直是对系统和刘管事“行为矫正”策略最无声却也最辛辣的讽刺!
真正的夜玄,那个隐藏在毁灭与冰冷表象下的意识,渴求的或许从来不是程式化的“温暖”与“治愈”,而是……某种更加真实、哪怕充满混乱与危险的东西?某种能与他那庞大、孤寂、充满毁灭意韵的本质产生……共鸣的东西?
这个推断让林薇感到一阵战栗般的激动。她似乎,触碰到了“治愈”真相的冰山一角!
然而,福兮祸所伏。就在林薇为这意外的发现而心潮澎湃,并开始谨慎地思考,如何在不引起系统和墨渊怀疑的前提下,利用这反向连接获取更多信息时,危机,再次降临。这一次,并非来自系统或暗处的杀手,而是来自那片看似已然“平静”的药圃。
那是一个午后,林薇正在照料那几株受异种能量影响而变异的“地脉紫芝”。她依照惯例,运转着被系统固化后的、呆板的木属性灵力,准备为其中一株长势最好的紫芝注入一丝灵气,促进其生长。
一切都如常进行。墨渊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林薇的灵力即将触碰到紫芝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株原本只是带着些许暗纹的紫芝,芝盖猛地张开,露出下方密密麻麻、如同眼球般的暗红色菌褶!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爆发开来,同时,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射线,如同毒蛇吐信,以远超之前蚀心草攻击的速度,直射林薇眉心!
这攻击来得太突然!太迅猛!
林薇体内的固化灵力路径,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危机时,竟产生了瞬间的僵滞!系统强加的“稳定”模式,在此刻成为了她反应速度的桎梏!
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依靠被固化的灵力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薇几乎是想也不想,一直被她死死压抑、几乎要融入本能的那一丝对“归墟弱水”的操控意念,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
没有经过系统固化的灵力路径,纯粹是精神意志与“墟核”本能的联动!
一滴比芝麻粒还要细小、色泽却幽暗到极致的“归墟弱水”,在她眉心前方寸许之地,凭空凝聚!
“噗——!”
暗红色射线精准地射中了那滴微小的水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到极致的、仿佛烛火熄灭的声音。
那足以洞穿金铁的暗红色射线,在接触到“归墟弱水”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真正的归墟之地,所有的能量、所有的侵蚀特性,都在瞬间被那绝对的寂灭意韵吞噬、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林薇眉心前那滴“归墟弱水”,也在完成使命后,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紫芝异变到攻击被化解,不过眨眼之间!
直到此时,墨渊才猛地反应过来,身形如电般掠至林薇身前,长剑已然出鞘半尺,凌厉的目光死死锁定那株异变的紫芝,周身杀气凛然!
那株发动攻击的紫芝,在一击不中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暗红色的菌褶迅速枯萎发黑,整株芝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融化,最终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渗入土壤之中。
药圃中一片死寂,只有那滩粘液还在微微冒着气泡。
林薇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刚才那一刻,她真的与死亡擦肩而过!若非那超越系统控制的、源自本能的反应……
她下意识地调动了一下体内灵力,那股滞涩感依旧存在。系统固化的路径并未被打破。刚才那滴“归墟弱水”,似乎是她绕过系统控制,直接以精神意志驱动“墟核”本源,在体外瞬间凝聚的产物?这……可能吗?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能量调用!】
【调用方式:未知(绕过标准能量路径)。】
【调用能量性质:与‘归墟弱水’高度相似。】
【行为判定:极高风险!严重偏离固化规程!】
【分析:疑似宿主深层求生本能与力量本源产生临时共鸣,突破部分限制。】
【强制措施:加深灵力路径固化等级,加强意识监控频率。】
【治愈进度:-85.8%→ -85.9% (因未授权行为及潜在风险)。】
系统的警报声带着一种被冒犯般的严厉和一丝……困惑?它似乎也无法完全理解刚才那瞬间发生了什么,只能将其归结为“临时共鸣”和“求生本能”,并立刻采取了更严厉的管控措施。
林薇顿时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运行变得更加沉重迟缓,仿佛套上了更多的枷锁。同时,一种更隐晦、却无所不在的“被注视感”笼罩了她,系统对她的意识监控提升到了新的级别。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就在她动用那滴“归墟弱水”化解危机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的“心鳞”,再次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这一次,不再是厌烦,也不是疑惑。
那是一种……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
愉悦?
仿佛沉睡的巨龙,于无尽的死寂中,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同源的……“动静”?哪怕这动静,来自于一只它或许根本未曾在意过的、渺小存在的垂死挣扎?
林薇站在原地,任由墨渊上前检查那滩粘液,心中却已是一片冰寒,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药圃的异变升级了。
系统的枷锁更重了。
但与此同时,那反向的连接似乎也……更加敏锐了?
她抬起眼,望向主殿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那无尽的黑暗深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
而我……又该如何在这越来越紧的绞索下,利用这唯一的、危险的通道,找到那一线生机?
药圃的惊魂,似乎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一次,她与那黑暗深处的存在,那无声的、危险的共鸣,似乎成了她手中唯一,也是最后的凭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