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晶棺内的“时光”变得凝滞而沉重。系统的强制切断如同在她的灵魂上钉入了无形的楔子,每一次试图感应那根“线”都会引发针扎般的刺痛和更强烈的滞涩感。灵力在强化后的固化路径中艰难蠕动,修复伤势的效率大打折扣。治愈进度在系统的惩罚下,牢牢锁定在-86.0%,仿佛一道冰冷的嘲讽。
林薇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躺在晶棺内,像一尊逐渐被冰封的雕像。她不再尝试任何可能引发系统警报的行为,甚至连通过“心鳞”进行最微弱的感应都彻底放弃。她将所有残存的心力,都用于内守,用于体悟那枚“心鳞”核心处,那道由两人共同痛苦凝结而成的冰冷“烙印”。
这烙印如同一个无声的见证,提醒着她那场失败的“深度共鸣”与随之而来的记忆洪流并非虚幻。它在系统的绝对压制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存在感”,让她在无边的禁锢中,依旧能触摸到那一丝与黑暗深渊的真实连接——尽管这连接如今只剩下痛楚的回响。
就在她以为这种僵持将无止境地持续下去时,晶棺那光滑无缝的棺壁,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如同水波般向两侧无声滑开。外界并不明亮的光线涌入,带着与晶棺内截然不同的、略显浑浊的空气。
棺壁之外,站着的是面色平静无波的刘管事,以及他身后如同影子般的墨渊。
“林药师,伤势可有好转?”刘管事那带着惫懒的嗓音响起,听不出太多关切。
林薇支撑着坐起身,动作因伤势和灵力滞涩而显得缓慢僵硬。她抬眼看向刘管事,声音沙哑:“劳管事挂心,已无大碍。”
刘管事浑浊的目光在她苍白依旧的脸上扫过,又似有若无地掠过这具显然非凡的玄冰晶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既已无碍,便不能再耽搁了。药庐近日需采集一批‘蚀骨沼泽’特有的‘腐髓草’,此草是炼制几种特殊解毒丹的主药,寻常弟子难以深入。你既为见习药师,又曾处理过异变药材,此事,便交由你负责。”
【触发支线任务:采集腐髓草。】
【任务内容:前往蚀骨沼泽,采集成熟腐髓草二十株。】
【任务奖励:贡献点50,低阶解毒丹配方(改良)。】
【失败惩罚:贡献点扣除100。】
【备注:此任务为强制指派,不可拒绝。】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将一个看似寻常、实则凶险的任务砸了过来。蚀骨沼泽,林薇在执法殿的文书里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那是一片位于势力范围边缘的险地,弥漫着天然毒瘴,滋生着各种剧毒虫豸,甚至传闻有诡异的亡灵徘徊,等闲弟子根本不敢靠近。采集腐髓草?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
是刘管事察觉到了什么,想借此机会将她这个“变数”清理掉?还是系统在背后推动,想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以测试什么,或者……让她“自然”消失?
林薇心念电转,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垂下眼睑,低声道:“弟子遵命。”
刘管事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点了点头:“墨渊会护送你至沼泽边缘,并在外接应。切记,腐髓草只生长在沼泽深处的‘腐水潭’畔,采摘时需以玉器,不可沾染金铁之气,否则药性尽失。三日内,务必返回。”
护送?接应?恐怕是监视,确保她真的进入沼泽,以及……确认她是否还能活着出来吧。
“是。”林薇应下,艰难地挪动身体,准备离开晶棺。
就在她双脚触及晶棺外冰冷地面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心鳞”,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连接恢复的悸动,更像是一种……预警?或者说,是对外界某个特定环境(蚀骨沼泽?)产生的某种……微弱共鸣?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她稳住心神,没有表露任何异常,跟着刘管事和墨渊,离开了这间不知位于何处的、存放玄冰晶棺的密室。
重返外界,光线刺目,空气也不再纯粹。林薇眯了眯眼,感受着体内如同陷入泥沼的灵力运转,以及灵魂深处那道被系统强行切断后留下的隐痛,心中一片冰冷。
墨渊沉默地在前引路,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气息内敛的模样。他似乎对林薇从玄冰晶棺中出来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尽职地履行着“护送”的职责。
一路无话。
越是靠近势力范围的边缘,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荒凉破败。扭曲的枯树、散发着恶臭的泥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彩色毒瘴。这里的环境,与矿洞那种死寂的侵蚀不同,更多了一种生机凋零后的腐烂与恶毒。
终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灰绿色浓雾下的沼泽地带出现在眼前。泥泞的地面上冒着浑浊的气泡,不时有扭曲的黑影在浓雾中一闪而逝,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或低沉的咕哝声。这里便是蚀骨沼泽。
墨渊在沼泽边缘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薇,声音平淡无波:“林药师,我只能护送到此。沼泽内毒瘴弥漫,地形复杂,且有天然迷阵与亡灵徘徊,请务必小心。三日后,我会在此等候。”
林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取出了刘管事事先给予的、标注着“腐水潭”大致方向的简陋地图,以及一套采摘药材的玉质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那甜腥的毒瘴之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她立刻运转起那滞涩无比的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微薄的护罩,勉强隔绝毒瘴,然后头也不回地,一步踏入了那令人不安的灰绿色浓雾之中。
身影迅速被浓雾吞噬。
墨渊站在沼泽边缘,看着林薇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身形一闪,隐匿在了附近的阴影中,如同潜伏的猎手。
进入沼泽,能见度骤降。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随时可能陷入致命的泥潭。浓雾中不仅有毒瘴,更夹杂着一种扰乱方向感的诡异力量。林薇不得不时刻维持着【渊瞳】(虽然效果因灵力滞涩和系统压制大打折扣)观察能量流动,规避那些能量异常狂暴或死寂的区域,那通常意味着隐藏的毒物或陷阱。
她按照地图的指引,艰难地向沼泽深处行进。沿途,她遭遇了几波袭击。有潜伏在泥沼中、突然弹射而出的毒涎水蛭;有伪装成枯枝、喷吐麻痹毒针的鬼面藤;甚至有一次,她差点踏入一个由怨灵残念形成的、能侵蚀心神的幻象区域。
每一次,她都凭借被系统压制后仅存的、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和那被晶棺之力强化过的肉身,险之又险地避开或勉强击退。她不敢动用“归墟弱水”,那必然会引起系统更激烈的反应。她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武技和被严重限制的灵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都游走在生死边缘。
伤势在奔波和战斗中隐隐作痛,灵力消耗巨大却恢复缓慢。系统的固化路径如同枷锁,让她空有力量却无法顺畅施展。
然而,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她识海中的那枚“心鳞”,却不再沉寂。它仿佛被沼泽中某种无处不在的“气息”所吸引,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向,更像是一种……同频共振?
林薇忽然想起执法殿文书中的一段模糊记载:蚀骨沼泽,传闻乃上古时期一处战场遗迹,积聚了无数陨落者的怨气与尸骸,经年累月,演化而成。其深处,或有……幽冥之力的残留?
幽冥之力?死亡?寂灭?
这与夜玄的“墟”之力,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所以“心鳞”才会在此产生共鸣?
这个猜测让她心中一动。难道刘管事派她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刁难?更深层的目的,是想利用这片沼泽的特殊环境,来刺激她体内的“墟核”或者这枚“心鳞”?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前方浓雾突然变得稀薄,一个不大的、水色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腐臭气息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潭水死寂,不起丝毫波澜,岸边稀疏地生长着一些叶片如同枯骨、顶端开着惨白色小花的怪异植物——正是腐髓草!
终于到了!
但林薇的心却瞬间沉了下去。
在【渊瞳】的视野中,那腐水潭上空,凝聚着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死气与怨念!而在潭边那些腐髓草的根系深处,她看到了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丝线,与矿洞中那些被深度侵蚀的蚀心草何其相似!
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形态的“侵蚀”之地!而且,其危险程度,恐怕比之前的药圃和矿洞外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采集腐髓草?恐怕是要用自己的命来填!
她站在腐水潭边缘,看着那二十株摇曳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草,又感受着识海中“心鳞”那越来越清晰的共鸣悸动,以及体内那被系统死死禁锢的力量,一个疯狂的念头,悄然浮现。
是遵循任务,冒险采摘,然后可能成为这潭边又一具枯骨?
还是……赌一把,利用这沼泽的环境和“心鳞”的共鸣,尝试冲击系统的枷锁,哪怕……再次引来那深渊的注视?
浓雾缭绕,腐臭弥漫。
蚀骨沼泽的深处,林薇站在命运的岔路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抉择。
而隐匿在沼泽边缘的墨渊,以及那远在玄冰晶棺所在之处的沉默注视,似乎都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