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强的船在公海漂了三天,没敢靠岸。但陈轩知道,这不是结束——联胜的人没动静,才是最让人心里发毛的。
第四天傍晚,一个穿花衬衫的矮胖子摸到了夜潮会所。他是联胜在滨海的头牌打手,外号“矮脚虎”,据说手上有三条人命,笑起来眼角的刀疤能拧成疙瘩。
“陈老板,胜哥请你喝茶。”矮脚虎把一个烫金请柬拍在吧台上,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晚上八点,老地方,码头的‘渔家乐’。”
陈轩擦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杯口的水珠滴在吧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胜哥倒是稀客。”他把请柬推回去,“我最近忙,怕是没空。”
“忙?”矮脚虎笑了,疤瘌眼眯成条缝,“陈老板是怕了?也是,秃头强那事,胜哥气坏了,说要亲自跟你聊聊‘规矩’。”
阿坤在旁边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陈轩按住他的手,对矮脚虎抬了抬下巴:“替我谢胜哥,我准时到。”
矮脚虎走后,阿坤把请柬揉成一团:“轩哥,这是鸿门宴!联胜的人最阴,肯定设了套!”
老刀从后厨出来,手里还攥着把剔骨刀:“我跟你去,带上家伙,真动起手来也不吃亏。”
陈轩摇头,把揉皱的请柬展开,用指甲刮着上面的墨迹:“他们要的不是打打杀杀,是码头的控制权。我不去,反倒显得心虚。”他顿了顿,对阿坤说,“通知下去,今晚码头所有兄弟待命,看到联胜的船动,就把守住各个闸口。”
渔家乐在码头最里面,是栋盖在桩子上的木头房,底下就是浑浊的江水。陈轩到的时候,院里已经停了七八辆面包车,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守在门口,都揣着家伙,眼神不善。
胜哥坐在堂屋正位,五十来岁,头发梳得油亮,手里盘着串紫檀珠子,看着像个生意人,唯独那双眼睛,透着股狠劲。见陈轩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没起身。
“陈老板年轻有为啊。”胜哥呷了口茶,茶杯在桌上转了半圈,“秃头强不懂事,冲撞了你,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陈轩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木凳吱呀作响:“胜哥客气了,都是混口饭吃,谈不上冲撞。”
“饭是混口饭,规矩不能乱。”胜哥把珠子往桌上一拍,“码头这块,历来是联胜罩着,你突然插一脚,让兄弟们怎么看?”
“我没抢地盘,”陈轩直视着他,“是秃头强先动了我的人。”
“你的人?”胜哥笑了,“老刀那个海鲜铺,以前是联胜的场子,他交过保护费吗?码头管事给你递消息,问过我吗?”他突然提高声音,“陈轩,别以为你在滨海有点名气,就能无法无天!”
门外的汉子们闻声都往屋里涌,手里的钢管敲得地面邦邦响。阿坤和老刀立刻挡在陈轩身前,手摸向腰后。
“胜哥这是要动手?”陈轩没动,指尖在桌上敲着节奏。
胜哥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我请你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他示意手下退出去,从抽屉里拿出张地图,“码头的集装箱业务,我让你三成,以后你的货从这里过,联胜保你平安。但你得答应我,老刀的铺子,按月交保护费,管事的位置,让给秃头强。”
这是明摆着的羞辱。陈轩拿起地图,看都没看就撕了:“胜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地盘是兄弟们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让不了。保护费更没有,我的人,轮不到别人罩。”
胜哥脸上的笑没了,手指捻着珠子,发出咯吱的摩擦声:“这么说,陈老板是不给我面子?”
“不是不给面子,是讲道理。”陈轩站起身,“滨海的码头,不是谁的私产。胜哥要是想凭本事抢,我奉陪到底。但要是玩阴的……”他往门口走,“我陈轩别的没有,就是命硬。”
刚走到院里,就被联胜的人围住了。矮脚虎手里拿着根铁链,缠在手上“啪啪”响:“陈老板,想走?问过我手里的链子没!”
陈轩没回头,对胜哥的方向喊:“胜哥,这就是你的规矩?”
堂屋里没动静。矮脚虎狞笑一声,铁链朝着陈轩的头甩过来!
“小心!”老刀扑过来推开陈轩,铁链擦着他的胳膊过去,带起一串血珠。阿坤掏出短铳,对准矮脚虎:“谁敢动!”
就在这时,江上传来几声汽笛。一个马仔慌慌张张跑进来:“胜哥,不好了!码头闸口被人堵了,咱们的船出不去!”
胜哥猛地从堂屋里出来,脸色铁青:“陈轩,你敢阴我!”
“彼此彼此。”陈轩看着他,“我说过,我的人,我护着。我的地盘,谁也抢不走。”
矮脚虎还想动手,被胜哥喝住了。他死死盯着陈轩,牙齿咬得咯咯响:“今天这事,不算完!”
陈轩没理他,带着老刀和阿坤走出渔家乐。江风吹在身上,带着水汽的凉。老刀捂着流血的胳膊,咧着嘴笑:“轩哥,还是你厉害,早就算到他们会来这手。”
陈轩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渔家乐,那里的争吵声顺着风飘过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联胜不会善罢甘休,滨海的码头,注定还要乱一阵子。
但他不怕。就像当年在码头扛大包时,他爹跟他说的:“这江水看着软,底下全是石头。人也一样,得有股硬气,才站得住脚。”
他摸了摸后腰的短铳,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夜色里,码头的吊臂还在缓缓转动,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但陈轩的脚步很稳,一步步走回属于自己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