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州的日子,如同缓缓流淌的幸江,平静而绵长。沈屿彻底融入了这座江城的节奏。
清晨,他会在江边的早点摊喝一碗热腾腾的鱼片粥,然后沿着江堤慢跑,看晨雾在江面蒸腾,看早起的渔船划破宁静的水面。
上午和下午,是他雷打不动的钓鱼时间。他不再局限于一个钓点,而是沿着幸江上下游探索,有时在市区公园的亲水平台用手竿钓小鲫鱼,有时租条小舢板到江心岛附近用海竿守候大物,有时则带着路亚竿去江湾寻找翘嘴和鲶鱼的踪迹。
幸江的鱼情果然丰富,给了他许多惊喜。他钓到过鳞片闪亮的野生大鲤鱼,也钓到过力道凶猛的江鲶,甚至还意外路亚到一条罕见的、体型流线、游速极快的军鱼(与西南山区的种类略有不同),让他兴奋了好一阵子。
他将钓到的大鱼拍照留念后大多放生,只留些小杂鱼改善伙食,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临江的骑楼虽然老旧,但推开窗就是无遮挡的江景,视野极佳。沈屿在露台上摆了一张旧藤椅和一个小茶几,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看书、喝茶,或者只是看着江上的船只来来往往,发呆。
楼下是热闹的老街,市井的喧嚣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并不刺耳,反而成了生活的背景音。
这种“闹中取静”的感觉,比琼海渔村的彻底隔绝,又多了一份人间烟火气,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几乎切断了与过去那些纷扰的联系。手机除了接打电话和收快递短信,很少使用。
网络上关于《从前慢》的持续热议,关于他“神秘行踪”的猜测,他一概不知,也不关心。他享受着这种“隐身”于一座陌生城市、无人打扰的自由。
这天下午,沈屿刚在江心一片洄水区钓起一条不错的草鱼,心情颇佳地收拾装备准备回家,手机响了。是刘强大帝。
“兄弟!在哪儿潇洒呢?”刘强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户外。
“幸州,钓鱼。”沈屿言简意赅。
“幸州?跑那么远去了?我说怎么琼海那边找不到你了!”刘强咋呼道,“我和瑛子回江州了!这边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准备重操旧业,继续我的直播大业!”
“挺好。”沈屿应道。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你听了别太在意啊。”刘强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神秘兮兮,压低了些声音,“是关于肖诗雅肖天后的。”
沈屿眉头微蹙,想起了前几天那通电话里肖诗雅欲言又止的语气。“她怎么了?”
“嗨!别提了!摊上大事儿了!”刘强叹了口气,“就她京城演唱会那次,不是请了个当红小生骆杭当嘉宾吗?唱得挺好,互动也挺默契,当时还不少人磕他俩cp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前两天,骆杭和他老婆杨雪霏,那个挺有名的演员,突然宣布离婚了!”
沈屿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离婚就离婚呗,娱乐圈分分合合也正常。”刘强继续说道,“可坏就坏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消息,说骆杭离婚是因为和肖诗雅在演唱会前后‘过从甚密’,不清不楚!还有鼻子有眼地说什么后台照片、行程重叠之类的‘证据’!现在网上都炸锅了!骆杭的粉丝骂肖诗雅是‘小三’,杨雪霏的粉丝也跑去攻击她,说她破坏别人家庭!肖诗雅那边虽然发了声明辟谣,但根本没人信!她现在被骂惨了,听说好几个代言和活动都黄了!”
沈屿握着手机,眼神沉静。他明白了。这就是肖诗雅之前电话里所说的“复杂的事情”,也是她情绪低落的原因。
一场无妄之灾,只因一次正常的合作,就被卷入了别人的婚姻风波,成了舆论的靶子。娱乐圈的浑水,果然深不可测。
“这事儿……肖诗雅是冤枉的吧?”刘强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虽然八卦,但也知道沈屿和肖诗雅有过合作,关系似乎还行。
“嗯。”沈屿淡淡应了一声。以他对肖诗雅那短暂的接触和观察,她不像是会介入别人婚姻的人。
更何况,那次演唱会他也在场,肖诗雅和骆杭的互动完全是专业和礼貌的,并无逾矩之处。
“我就说嘛!”刘强松了口气,“肖天后看着就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有人搞她!或者是骆杭那边为了转移视线拉她垫背!真够倒霉的!”
又聊了几句近况,刘强便挂了电话,说是要去准备直播设备了。
沈屿放下手机,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面,心中泛起一丝波澜。他想起了肖诗雅在电话里那强装轻松的语气,想起了她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也想起了她面对音乐时那份纯粹的执着和真诚。
这样一个专注于艺术的人,却被如此肮脏的绯闻缠身,想必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委屈。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更不擅长安慰人。但不知为何,想到肖诗雅此刻的处境,他心中生出了一丝难得的……不忍。
或许是因为对方曾真诚地感谢过他,或许是因为欣赏她的才华,又或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在一个认真做事的人身上。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肖诗雅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肖诗雅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沙哑:“喂?沈先生?”
“是我。”沈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说你的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微的、带着哽咽的抽气声,但很快被压制住。
肖诗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传闻,过段时间就散了。”
她的逞强,让沈屿更加确定了她此刻的艰难。他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说那些空洞的安慰话,只是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幸州这边,江景不错,鱼也还行。你要是最近有空,心烦,可以过来散散心。钓钓鱼,吹吹风。”
他没有说“我帮你”、“你别难过”之类的话,只是提供了一个远离是非的、可以暂时喘息的去处。
这种不施加任何压力、纯粹基于共同爱好(至少是表面上的)的邀请,反而显得格外真诚和体贴。
电话那头,肖诗雅显然没料到沈屿会突然发出这样的邀请,愣住了。几秒钟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带着哭腔的笑意,不再是之前的强颜欢笑:“沈先生……谢谢您。我……我现在确实需要换个环境。”
她顿了顿,似乎在快速思考行程,然后说道:“我手头的工作都暂停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我明天就飞过去,可以吗?”
“可以。”沈屿干脆地回答,“到了给我电话,地址发你。”
“好!谢谢您,沈先生!真的……非常感谢!”肖诗雅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甚至有些激动。
挂了电话,沈屿看着江面,轻轻吐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是对是错,是否会引来新的麻烦。
但他遵从了此刻内心的意愿——给一个身处困境的朋友,提供一个暂时的避风港。这,似乎也符合他“随心所欲”的准则。
他收起鱼竿,拎起鱼护,踏着夕阳的余晖,向那座临江的骑楼走去。江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
明天,这座安静的小城,将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而他的“躺平”生活,似乎又要因为这份意外的善意,泛起新的涟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