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在建邺市的生活,以一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方式,安定了下来。
肖诗雅的伤势虽然稳定,但后续的康复治疗、生活照料以及情绪安抚,都需要时间和耐心。
他既然来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他亲口承诺了要为她“创作”新歌,多少需要些时间去思考思考,留在她身边是最自然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那太过疏离和临时。他在距离医院不远、靠近江边的一个老小区里,租下了一套简装的一居室。
房子不大,但干净整洁,带一个可以看见远处江景的小阳台。楼下有菜市场,生活便利,环境也相对安静,符合他喜欢“接地气”的习惯。
他将那辆“长龙·揽胜”停在小区车位,日常出行多是步行或打车,低调得如同一个普通的旅居者。
每天的生活,规律而简单。上午,他会去菜市场买些新鲜食材,回到住处,用带来的小电炖锅,精心煲上一锅汤——有时是清淡的鱼汤,有时是滋补的鸡汤或骨头汤,搭配些易消化的时蔬。然后,他提着保温桶,步行去医院探望肖诗雅。
病房里,不再是初来时的紧张和压抑。肖诗雅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脸色逐渐红润,精神也好了许多。沈屿的到来,总是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令人安心的平静气息。
他会陪她一起吃午饭,聊聊新闻,说说窗外看到的趣事,或者只是安静地各看各的书。
他带来的汤,肖诗雅总是喝得一滴不剩,仿佛那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温暖的力量。
下午,如果肖诗雅需要休息或进行康复训练,沈屿便会离开医院,去寻找自己的放松方式。建邺市水系发达,长江穿城而过,城内也有不少湖泊和河道。
他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几处适合垂钓的野趣之地。有时,他会坐公交车去城郊的一段江岔,那里水流平缓,芦苇丛生,颇有野趣;有时,则会去某个公园内的湖边,虽然游客稍多,但胜在方便。
他依旧带着他那套简单的钓具,找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建邺的鱼情与湄羽湖不同,江鱼更有力道,种类也更丰富。
他享受这种与陌生水域交流的过程,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轮船,听着城市的隐约喧嚣,心却沉浸在钓竿传来的细微触感中。钓鱼,对他而言,始终是放空思绪、连接自然的最佳方式。
傍晚,他会回到医院,陪肖诗雅吃晚饭,散散步(用轮椅推着她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然后在她睡下后,才返回自己的小屋。
夜晚的时间属于他自己,看书,整理思绪,或者只是站在阳台上,看着江对岸的万家灯火,思考着为肖诗雅“创作”新歌的方向。
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仿佛他本就是这座繁华都市中的一个普通居民。
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时光里,沈屿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更加细致地观察着肖诗雅。
她不再是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天后,而是一个受伤后脆弱、坚强、偶尔也会撒娇、对未来充满担忧和期待的普通女孩。
她会对康复训练的疼痛皱眉,会因为吃到喜欢的点心而开心,会担心腿上的疤痕,会更在意网络上关于她伤情的各种猜测和评论。
这种褪去光环的真实,让沈屿对她有了更立体的认识,也为他未来的创作积累了更丰富的情感素材。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沈屿注意到了那个名叫李少军的男人。
李少军是肖诗雅的高中同学,据说现在是一家科技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定居在建邺市。
他是在肖诗雅受伤消息传出后的第三天开始来医院探望的。起初是和其他同学一起,后来便常常独自前来。
他大约二十中旬,穿着得体,举止斯文,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显得沉稳干练。
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有时是一束淡雅的鲜花,有时是一些精致的进口水果或营养品,东西不贵重,但挑选得很用心。
他谈吐得体,很会找话题,既能和肖诗雅聊聊学生时代的趣事,也能就当前的一些热点新闻发表些不俗的见解,不会冷场,也不会过分喧哗。
他通常会在下午过来,停留的时间不长,大约半小时左右,恰好避开沈屿经常在的上午和傍晚。
来了之后,会关心地询问肖诗雅的恢复情况,说些鼓励的话,也会分享一些公司里的趣事或者建邺市新开的有趣店铺,试图转移肖诗雅的注意力,缓解她养病的枯燥。
肖诗雅对他的到来,表现得很自然,像是接待一位关系不错的老友。会笑着感谢他的礼物,会和他一起回忆青春岁月,也会被他带来的趣事逗笑。看起来,就是正常的同学情谊。
但沈屿旁观者清,他从一些细微之处,察觉到了李少军隐藏在礼貌和关切之下的、更深层次的情感。
比如,李少军看肖诗雅的眼神,不仅仅是老同学之间的熟稔和关心,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欣赏和某种期许的温柔。
他记得肖诗雅不经意间提过的喜好(比如喜欢某种牌子的酸奶),下次来访时便会“恰好”带来。
他会很自然地记住肖诗雅主治医生的姓和大概的康复计划,并给出一些看似随意的、却很有建设性的休养建议,显示出他私下做过功课。
更重要的是,沈屿能感觉到,李少军对自己这个“常驻”在肖诗雅身边的人,存在一种微妙的探究和……隐约的警惕。
虽然李少军每次见到沈屿,都会客气地点头打招呼,称呼一声“沈先生”,态度无可挑剔,但沈屿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在与他短暂的眼神交汇时,那种试图评估和解读的意味。
李少军似乎很好奇沈屿与肖诗雅的真实关系,但又不好直接询问。
沈屿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更不会干涉。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淡然姿态。
李少军来时,他会自然地起身,给对方让出空间,或者借口去打开水、买点东西,暂时离开病房,给他们留出交谈的空间。回来后,也不会追问他们聊了什么,态度如常。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棋盘旁观者,看着棋手落子,分析着每一步的意图和可能的发展,但自己绝不插手。
感情的事,最是复杂难解,尤其是涉及肖诗雅这样身份特殊、内心骄傲又正处于脆弱期的女性。任何外力的介入,都可能适得其反。
他相信肖诗雅的判断力。她能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至今,心智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她如何处理与李少军的关系,是接受这份潜在的追求,还是维持同学友谊的界限,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和自由。
他的角色,是朋友,是支持者,是未来的合作者,而非监护人或者情感顾问。
顺其自然,静观其变,是他对待此事的态度。这也符合他“躺平”哲学的核心——不主动制造麻烦,不强行改变他人轨迹,只在需要时提供支撑。
偶尔,肖诗雅也会主动提起李少军。比如,会笑着说:“少军今天又带来个笑话,还挺好笑的。”或者,“他推荐的那家私房菜,据说味道不错,等我出院了我们去尝尝?”
沈屿通常会淡淡地回应一句:“嗯,老同学挺关心你的。”或者,“好啊,等你好了再说。”不置可否,不发表过多评价,将话题引向更轻松的方向。
他的这种态度,反而让肖诗雅感到轻松。她不需要在他面前刻意解释或掩饰什么,可以自然地分享生活中的点滴。
她知道,沈屿是她可以完全信赖的、不会给她任何压力的存在。
于是,在建邺市这段特殊的养病时光里,一种微妙而平衡的三人关系悄然形成。
肖诗雅在病床上,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思考;李少军以老同学的身份,小心翼翼地传递着关怀和可能超越友谊的情感信号。
而沈屿,则像一座沉稳的山,守在肖诗雅身边,提供着最坚实的物质和精神支持,同时冷静地观察着一切,等待着肖诗雅康复,也等待着自己“创作”灵感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