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瞧见他皱巴成一团的俊脸,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有些迷茫地问:“怎么了这是,很苦?”
江邪呲了呲牙,语气哀怨:“谢霏……我就知道她给我加药不是什么好事。”
难得见他如此狼狈吃瘪的模样,沈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指了指那个小瓷瓶,好心提醒:“还有一次呢,阿姐也是为你好,你别想糊弄过去。”
说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成功给江邪气笑了,他抬手捏了下沈玉的脸颊,磨了磨后槽牙,笑骂道:“小没良心的,我破例是为了哄谁啊?”
沈玉眼神瞟向天花板,不接这茬儿,开口说道:“良药苦口,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
江邪单手叉腰站了好一阵,不经意间瞥到沈玉唇角那抹压不下去的笑意,最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但江邪又岂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他眼中精光一闪,凑了过去,环住沈玉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嗓音一软,开始下套:“可是阿玉,真的好苦……你瞧你吃药好歹还有果脯蜜饯,到我这儿就只有凉透了的茶,唉——嘴苦,心苦,命苦。”
沈玉失笑,转头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和他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对视,顿时心都化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问道:“那怎么办,也给你弄几块糖吃?”
江邪强压下唇角的弧度,继续装可怜:“唔……那倒不用,不如,补偿我一下吧。”
沈玉睨他一眼:“补偿什么?”
江邪侧了侧头,薄唇几乎要碰上他的脸颊,声音放低了些:“亲我一下。”
原来在这儿等他呢,这人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占他便宜,沈玉耳根微热,偏头避了避他温热的气息,垂下眼睫,迟疑了几息,沈玉喉结滚动了一下,浅浅触了触他的唇角。
江邪眼前一亮,在沈玉退开之际又追了上去,却没像以前一样过多深入,只是轻轻落下一吻,他嘴里的苦味儿还没散呢,补偿归补偿,他也不想看沈玉跟他一道受这份罪。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又分开,江邪眼底的得逞几乎要溢出来,砸吧砸吧嘴,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脑袋埋回沈玉肩窝,揽紧了他的腰。
“这下好了?”沈玉被他蹭的有些痒,嗓音略带无奈,指尖绕着他垂下的一缕发丝,坏心眼的打了个结。
“好多了。”江邪闷闷的声音从他肩窝处传来,停顿片刻,又忍不住抱怨道,“这药劲儿可太大了,苦死我了。”
沈玉无声勾了勾唇,肩膀向上顶了顶他的脑袋,说道:“你一夜没睡,起的还早,正好吃了药,去睡会儿,到时我叫你。”
“嗯——”江邪拖长语调应着,手也不见放开,声音慵懒,耍赖道,“那你陪我。”
沈玉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此刻的江邪收敛了外人在时的那一身锋芒,双眸微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隐隐透出了几分倦怠。
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好。”
江邪半揽着他往屏风后的床上挪去,沈玉顺从地跟着他走,江邪原想圈着他一起睡,但他这一上午是睡够了,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于是江邪又改为枕着他的腿睡。
舒服是舒服,只是这姿势倒苦了沈玉,江邪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小腹,他本来就只穿了里衣,因此这气息存在感极强,还有他的腿也是一动都不敢动,江邪似乎也察觉了他逐渐僵硬的身子,赶在脑袋还清醒的时候挪了下去,只横了只手臂搭在他腰间。
听着他逐渐平缓的呼吸,沈玉也静下心来,借着那点烛光研究着他从天玄宗藏书阁抄下来的一本残破剑法。
除却谢霏所需要的那些医书,他只从偌大的藏书阁中誊抄了一本心法和一本剑法,他在晋阳闭关期间将那本心法中与他本身契合的部分融会贯通后,顺利突破了瓶颈。
而这本剑法残缺不全,缺少了许多重要节点,因此时至今日,他也只是隐约摸出了起手式的一点门道,无论是将它还原还是提炼精华重塑,都将是一件长远而繁杂的事务。
时间就在沈玉的潜心研究之下一点点流逝,就在某一瞬间,他隐约抓到了一点苗头之际,走廊突兀响起的脚步声拉回了他的思绪,这阵脚步声不属于云澜他们,也不属于江邪的任何一个下属。
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江邪,确认他还在睡梦中,于是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脚步声已经临近门口,他随手从衣架上捞了件外衫穿上,却发现他精准拿走了江邪的那件红衣,手指微顿,却也没换,随意理了一下衣襟,抓起听夜,在那人敲门的前一刻拉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床上的江邪睁开了眼睛,眼中睡意瞬间消退,幽深冷冽,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门外,那人一手稳稳端着托盘,敲门的动作在看到沈玉之时停顿了下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微微躬身,报以微笑:“见过公子。”
沈玉认出了这人,正是昨夜拦过江邪的那个小倌。
他反手带上了门,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毫无温度,嗓音冷淡:“有事吗?”
老实讲,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研究剑法的思路被打断,来人又是这么个眼熟的,来找谁的他也猜得出来,好不容易被江邪哄下去的那点不爽,此刻又冒了出来。
“公子安好。”小倌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二位贵客未曾唤人伺候,管事唯恐怠慢,特命小的前来送些茶点,是新到的明前雪芽和刚出炉的芙蓉糕,请二位公子尝尝鲜,解解乏。”
他的话语听起来恭敬有加,但那眼神和语气里,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撩拨。
沈玉没有去接托盘的意思,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冷冽的气息无声蔓延开来,直到那小倌捏着托盘的手指紧了几分,头也低垂下去,他才开口:“不必了,拿回去吧。”
小倌微微一滞,似是没想到会被如此直接的拒绝,但他也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宾客,应付起来得心应手,转而脸上又挂上笑意,带着点暗示和熟稔的口吻道:
“除了茶点,还有这两壶上好的桃子酒,是江公子以前常点的,小的便自作主张送来给公子尝尝,公子若是喜欢……”
他的话将尽未尽,眼波流转,沈玉听到这儿,眯了眯眼,忽然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他以为这人是来勾搭江邪的,整了半天是打算挑拨他和江邪的关系,然后勾搭他?
沈玉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身后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