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眼神一凝,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剑光如皎月破开沉霾,精准地以一个挑刺的招式迎向乌黑剑刃。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一股沛然巨力沿着剑身传递而来,沈玉虎口剧震,手臂瞬间酸麻,体内淤积的伤势被震得一阵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脚下一错,卸力向后滑开丈余,石地上留下清晰的两道划痕。
沈玉脸色微微发白,这仅仅是第一击,十六长老与他所遇到过的对手都不同,不同于温子行剑法的大开大合,内力刚猛霸道,也不同于蒋昭佛法的诡谲隐秘,更不同于三长老那枪劲的疾风骤雨,他更像是一颗包裹在石头中的钉子,坚若磐石却不乏锋芒毕露,但根本叫人摸不准,这一式面对的究竟是石头还是钉子。
一击未中,十六长老的下一招已经跟上,身影如鬼魅般晃动,长剑在他的掌控下不再是死物,它活了过来,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点刺,时而如开山巨斧横扫劈砸,剑影重重,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黑色罗网,将沈玉死死笼罩。
沈玉深吸一口气,风止剑在他手中化作了唯一的屏障,身法提到极致,在剑影间穿梭闪避,长剑凝练如星点,展开如扇面,拨开缠绕的劲风,剑尖每每在最危急的关头,以毫厘之差寻到剑势的薄弱处,险之又险地将其引偏或弹开。
他的剑法堪称精妙绝伦,身法飘忽灵动,硬生生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撑了下来,十六眼底闪过一丝欣赏,接着便是更疯狂的兴奋,语气里满是被激起的战意:
“好小子!看招!”
而他的攻势也在这样的情绪加持下陡然变得更加凌厉。
沈玉心下一沉,再次强行提气,嗓子眼的腥甜被他狠狠咽下,足尖猛地一蹬石地,身姿一转,手中长剑侧滑而出,不退反进,他曾在英雄大会为他独创剑法取名惊风,但那时他仍未参透何为剑意,而经历诸多之后的此刻,这剑法在他手下,终于确如其名,剑招荡起的气浪仿佛如有实质,每一道都带着割裂一切的锋利,直直扑向十六长老。
十六长老的眼底短暂掠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狂热覆盖,他前冲的势头陡然一顿,那柄玄铁般的长剑以一种违背惯性的角度几经辗转,精准格挡开沈玉那如寒风般凛冽的剑刃。
密集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风暴,每一次碰撞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铜钟上,震得沈玉耳膜嗡鸣,手臂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他只能将一身精妙剑法催发到极致,转攻为守,又在其中寻找反击机会,剑光舞成一团摇曳的银花,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每一次格挡,沈玉都感觉对方的力量像附骨之蛆般透入自己的经脉,他的内力已几近见底,躯体上先前忽略的疼痛也接踵而来,沈玉狠狠咬着后槽牙,又是几招以柔克刚的碰撞,风止剑忽然发出一声异常嗡鸣,但他无暇顾及,因为十六长老的攻势突然又紧密起来。
江邪在一旁看得清楚又捉急,他有心想冲进那剑光纵横的圈子里,但那两人周身弥漫的森然剑气,竟将他都逼退了一步,若不是云澜及时拽了他一把,那两人不分敌我的剑气就会让他当场皮开肉绽。
十六长老的剑势绵密如雨,带着摧枯拉朽的寒意,每一次挥斩都仿佛要将空气冻结。
而沈玉,正如他所料,身影已不复之前的轻灵,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显出几分滞涩而沉重,脚步移动间带着微不可察的踉跄,江邪看得分明,沈玉的剑,虽然依旧凌厉刁钻,却已经少了那一往无前的锋芒,更像是强弩之末中的垂死挣扎。
几息之间,沈玉的臂膀以及腰侧都已经有了些许伤痕,青衫透出血色,反观十六长老,除却小臂那一道血痕,身上再无半分割裂,在十六长老又一剑攻来时,沈玉手中长剑划出一道急促的圆弧,精准无比地再次封向那乌黑剑尖。
“叮——!”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沈玉瞳孔倏然一缩,他清晰地再次察觉到掌中长剑传递而来的异常,这一次的碰撞,力量看似没有多么浩大,却凝缩如针,点对点的冲击力恐怖到让沈玉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随之共振。
力量尚未完全爆发,十六长老手腕骤然二次发力,一股诡异绝伦的寸劲透过剑尖勃然爆发,肉眼可见的气浪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炸开。
下一瞬,所有人都听到那气浪中心传出来一道清脆的裂音,
——风止剑,这柄陪伴沈玉多年,清雅如月华的长剑,它终究无法承受叠加在身上的巨力与由点及面的寸劲,在这一次几近尾声的对拼中,那清越的剑鸣骤然拔高到一个尖利刺耳的极限。
半截染血的剑尖,如同折翼的蝴蝶,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线,无力地跌落尘埃,深深插进石缝里。
沈玉心神俱震,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耗费巨大的力气才勉强站稳脚跟,惊喘了几口气,气血疯狂地在胸腔内翻腾,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退了一步再次稳住身形。
那剩余的半截断剑还握在他手中,垂在他的身侧,手腕连同剑身不住地震颤,虎口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沿着断剑的裂口流淌,滴落下去,卷起尘土,逐渐汇成一滩血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观战的众人,包括被云澜强行按住,目眦欲裂的江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风止剑……断了……
而十六长老仅仅顿了片刻,便再次抬起剑尖,开口道:“小子,剑亡人亦亡,交出命来吧!”
音落,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乌黑长剑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
电光石火间,江邪再顾不得其他,连拔刀都没来得及,一把扯过沈玉,手臂青筋暴起,牢牢将他扣在怀里,意图以肉身为盾。
就在那饱含杀意的剑气即将划开江邪后背的肌肤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有云澜瞥了一眼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