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认路的人又简单规划了一下之后的行程,这个时候的沈玉就是甩手掌柜,他安静坐在一边软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捋着思绪。
如今整个江湖的注意力都在残图上面,此时再想毁了它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这是凌霁淞的遗物,其代表了什么,只能交给凌亦安来解读,只是他们带着残图入铸剑山庄,无疑也是再度将众人的目光焦点聚集在昆仑山上。
江邪最初想要那些包装谎言对残图穷追不舍的人一个个都露出尾巴,为他父母的死付出代价,只是现在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计划,何振不是最后一个,与昆仑山有更大联系的还有天玄宗。
杨崇的一切行动都在暗处,现在他们完全抓不到他的把柄,对他下一步棋的落点也模糊不清,甚至某些时刻会给沈玉一些错觉,他总觉得杨崇的目的不是残图,或者说,不单单是残图。
就发展势头来看,天玄宗地处中原,与大昭皇室来往密切,五十年前的重创也并未给他们带去太多苦难,足可见底蕴深厚,又何必对一个虚无缥缈的剑冢死缠烂打,而且天玄宗作为五十年前的漩涡中心,杨崇不可能不知道残图背后所牵系的是何等腥风血雨,否则也不会在马家庄灭门之后选择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蒋昭。
可若不是为了搜刮传说中上古剑冢的武功秘籍,那又是为什么?
沈玉眉头紧锁,排除最直接的利益驱动,这背后的答案或许更令人心惊。
先是残图和昆仑山,又是何振与弑魂殿勾结作恶,牵扯出来诸多丑闻,青云宗此关难过,更可能直接一蹶不振,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世家门派都掺了一脚,以往低调行事的九霄宗也蹚了这浑水,就连隐世的殷无双都不得不重新参与江湖议事。
搅乱江湖,让各大势力在争夺残图中互相削弱,而杨崇看似身处混乱之中,却是稳稳坐收渔利,甚至可以引导局势,借机铲除异己,等江湖元气大伤一盘散沙之际,再出面整合其余力量,因其与皇室的密切联系,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秩序的制定者,拥有凌驾于所有门派之上的特殊地位,彻底掌控整个武林。
这个念头让沈玉心头微沉,若真是如此,无论是他还是江邪,只怕是都成了杨崇所布棋局的一枚棋子,其野心绝不止表面上的那些。
正思忖间,一只温热手掌覆上他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沈玉抬眼,对上了江邪投来的目光。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江邪凑近了几分,曲起指节刮了刮他的鼻尖,问道。
沈玉看着面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心头沉重散了几分,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了一些,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什么,只是在想……下这盘棋的人,胃口似乎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顿了顿,他叹息一声,接着道,“希望之后的路,一切顺利吧。”
江邪闻言,眸色也深了几分。他读懂了沈玉未尽之语里的沉重,沉默片刻,他嗓音低了下去,带着安抚的意味,开口:“会的,放心,有我在。”
他余光瞥了一眼桌前研究地图的云澜他们,趁没人注意,微微倾身快速轻触了一下他的唇角。
沈玉惊讶于他的大胆,连忙有些慌乱地偏了偏头,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反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江邪胳膊一下。
江邪见状轻声笑了笑,道:“眼下先顾好自己,其他的有我,你伤还没好利索呢,别再费神了,离入夜还有一会儿,再歇歇。”
沈玉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正事聊的差不多了,谢霏也翻起了旧账,她早就猜到这两个人不会那么老实的遵循医嘱,尤其是江邪,头号人物,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偷摸开了什么小灶,但肯定不是什么有益于恢复的东西。
她是得给某些人一点教训了,这次能拐带着沈玉也替他遮掩,下次指不定还能做出什么,这么想着,她从随身携带的挎兜里摸索出来一个瓶子,交给了沈玉,言辞有些严肃:“这个,麻烦沈公子看着他按时吃掉,他那内伤得好好治,不然容易有后遗症。”
沈玉一听,丝毫没有怀疑,正了正神色应了下来。
江邪指了指自己一脸狐疑,他不就是内力耗空了要调养一阵吗,哪儿来这么严重的内伤?还得吃药,通知他了吗?
面对江邪无声的疑问,谢霏面不改色,她可不是危言耸听,细算下来,这家伙最近几个月身上都是伤,也算得上是内外皆亏,他体内还有个靠限时解药才能压下去的剧毒,如今这毒还没发作就已经不错了,不好好调理,说不准哪天这毒就容易冒出头来。
只是她给他吃的这个药,多少是带了点个人情绪在里面的,是当初在金陵时她给宋清吃过的,就剩了这么两颗。
待一屋子人走了个干净,沈玉静静地盯着江邪,直接把他盯得没招了。
江邪认命了一般,倒出一颗,心里有了点预感,这药的味道大约不会那么好,眼睛一闭,张嘴吃了进去。
下一瞬,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连忙回身找茶喝,连喝了两大杯,都没能压下嘴里的味道,江邪怒视着沈玉手中的瓷瓶,嘴里苦心里更苦,他没事儿搞什么小灶啊,现在好了,被发现了不说,还喜提南疆巫医谢霏专制,巨苦小药丸两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