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金光彻底消散,云海骤然褪去,眼前浮现出一座悬浮于虚空的神殿。神殿顶端,一道身披雷霆战甲的虚影缓缓凝聚,威严的声音如惊雷般响彻云霄,震得云尘心神剧颤:
“吾乃上古雷神,此乃吾之传承之地。前四关试炼,考你神魂、速度、战力、韧性,你能闯至此处,足以证明你的资质与实力。”
虚影抬手,一道金色雷光落入云尘眉心,瞬间解开了他对《雷狱灭世典》的部分疑惑:“你所修《雷狱灭世典》,正是吾当年留于凡间的传承,可惜世人多只修其形,未悟其神。而你,是第一个闯过所有战力试炼,抵达传承核心之人。”
云尘心中巨震,原来自己修炼的功法竟源自上古雷神!他刚想开口询问,虚影却继续说道:“成为雷神,需过最后一关——毅力之考。前方有无边黑夜,你需独自走下去,何时见光,何时过关。切记,心若乱,路便断。”
话音落,神殿消失,云尘脚下的虚空化作一片浓稠的黑暗。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变得模糊,唯有脚下一条无形的道路,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云尘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起初,他还能凭借意志力保持平静,一边走,一边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偶尔回忆过往的战斗,分析自身的不足。可随着时间流逝,黑暗仿佛化作有形的枷锁,不断挤压着他的心神。
一天,两天,三天……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始终是一成不变的黑暗,连方向感都渐渐消失。他尝试施展雷霆之力,可雷光刚亮起便被黑暗吞噬;他取出青冥星轨镜,镜面却只映出一片漆黑,连星力都无法调动。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自己已走了五年。这五年里,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生灵,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他开始忍不住怀疑——这条路是不是根本没有尽头?自己是不是永远困在这里了?
急躁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他的脚步渐渐加快,呼吸变得粗重,脑海中不断闪过墨瞳的脸庞、云玄音的嘱托,还有九霄雷殿的追杀、妖族的威胁……这些念头像乱麻般搅得他心神不宁。
“为什么还没到?到底要走多久?”他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却没有任何回音,反而让他更加焦躁。他开始奔跑,试图冲破这片黑暗,可无论跑多快,四周依旧是无边的漆黑,仿佛他从未移动过。
体内的雷霆之力因心绪不宁而躁动,毒力也开始隐隐反噬,伤口的疼痛再次浮现。云尘扶着额头,缓缓停下脚步,他突然想起雷神虚影的话——“心若乱,路便断”。
“我不能慌……”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可黑暗中的孤独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五年的独行,早已耗尽了他大半的耐心,此刻的他,就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
黑暗如同没有尽头的流沙,将时间的痕迹彻底吞噬。云尘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当初那份焦躁,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独行中,沉淀成了深入骨髓的疲惫。
起初,他还会在心里计数,每走一千步便在石壁上刻一道痕迹——可后来才发现,连“石壁”都是黑暗幻化的虚影,指尖划过的只有虚无。他开始对着黑暗说话,从墨瞳的笑容聊到毒宗的往事,从《雷狱灭世典》的招式拆解聊到对雷神传承的猜测,可回应他的,永远只有死寂。渐渐地,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机械的迈步,鞋底与无形路面的摩擦声,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声音”。
十年过去,他偶尔会在恍惚中看见柳清月的身影,她站在毒宗的药田旁,笑着递来一株解毒草;有时又会看见云玄音的背影,她在宗主殿内翻阅古籍,轻声唤他“尘儿”。可伸手去抓,那些身影便如泡沫般消散,只留下更深的空寂。他开始怀疑,过往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幻梦,而这无边黑暗,才是真实的归宿。
二十年时,癫狂的念头开始在识海边缘滋生。他会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黑暗嘶吼,将天诛重剑挥舞得雷光四溅,可雷霆落入黑暗,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他会蜷缩在地上,用毒力划伤手臂,看着鲜血在黑暗中化作虚无,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雷经释义》淬炼的神魂一次次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可每一次清醒,都要承受比癫狂更甚的痛苦——清醒地知道自己被困在永恒的黑暗里,比糊涂的绝望更折磨人。
五十年的刻度,是他在一次濒死的昏睡中,下意识数出来的。那天,他的肉身因长期缺乏能量补给,开始出现崩解的迹象,《战神浮屠决》的恢复力也变得微弱,毒力在经脉中乱窜,几乎要将他撕碎。他躺在无形的路面上,眼前第一次出现了“光”——那是墨瞳穿着嫁衣的模样,她笑着向他跑来,身后是万妖岭的妖雾与东域的战火。他伸出手,想抓住那道“光”,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黑暗。
“原来……五十年了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连转动眼球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绝望不再是情绪,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锁链,缠绕着他的四肢与神魂,不断低语:“放弃吧,没有尽头的,永远都没有……”
他想起雷神虚影的话,想起墨瞳梨花带雨的模样,想起自己还没为李婆婆复仇,还没看到西域战场的结局……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天诛重剑再次站起。五十年的黑暗让他的眼神变得浑浊,却在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灭的微光。他迈开脚步,每一步都比之前更沉重,却比之前更坚定——哪怕还要走五十年,哪怕永远走不到尽头,他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