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手指刚触到那道幽深阶梯的边缘,腰间忽然一烫。
不是灵力反噬,也不是空间震荡,而是某种埋得极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东西——一张符纸,在她襦裙内侧无声燃烧。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按住那块发烫的位置。指尖刚碰到布料,符纸就“砰”地炸开,碎成灰末,只留下一片焦黑的残角悬浮在半空。
一行字,歪歪扭扭地浮现出来,像是有人用尽力气写完最后一笔:
**“师叔……抗天罚……勿来……”**
血写的。
还带着酒味。
云绵绵呼吸一滞。
这味道她熟得不能再熟——洛玄离每次喝完醉仙酿,袖口总会蹭上一点,然后顺手抹在她脑门上,说是“驱邪”。她小时候信了,长大后发现纯属恶趣味。
可现在,那股熟悉的酒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她心口。
她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动。
“抗天罚?”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
没人回答。
只有风从封印裂口灌进来,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前方那条通往最终层的阶梯依旧幽深,仿佛张着嘴等她跳进去。
她本该走的。
机缘就在眼前,云砚拿命换的时间也只够这一次突破。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能拿到传说中的《九转轮回诀》,彻底解开血脉诅咒。
可她脚底像生了根。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
七岁那年雷劫劈下来,她疼得满地打滚,是洛玄离把她拎起来塞进酒坛子,说“泡一泡就不痛了”。
结果她真不痛了,就是第二天醉得把掌门叫爹。
十五岁第一次杀人,她蹲在雪地里吐得昏天黑地,是他蹲下来给她擦嘴,一边弹她脑门一边骂:“杀都杀了,装什么小白花?”
还有一次她偷偷溜去魔域找线索,被追杀三天三夜,最后是他踩着剑光从天而降,拎着半坛酒,一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笑着说:“小祖宗,你再乱跑,下次我可不来救了。”
……可每次都来了。
一次都没落下。
她低头看着手中碧玉葫芦,云砚在里面安静躺着,呼吸微弱。她又抬头看向那条阶梯。
一秒,两秒。
然后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谁准你一个人扛?”她咬牙切齿,脚步却稳得吓人,“天罚很了不起吗?你当我是摆设?”
风太大,吹得她声音断断续续,但她还是把话说完了:
“老狐狸你要是死了,醉仙酿全给师祖!一瓶都不给你留!听到了没有?!”
没人回应。
她也不需要回应。
身形一闪,已经跃下破碎的封印层,逆着上升的灵气流狂奔而下。每一步踏出,脚下石板都在震动,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她没回头。
可手指死死攥着葫芦,指节泛白。
脑海中闪过系统那行小字——
【逆袭值+50:截胡最终层机缘失败】
她嗤了一声。
“五十就五十,反正我也不差这点。”
【锦鲤光环触发概率提升3%】
“哦?这时候才想起来给我加buff?早干嘛去了。”
她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眼角却有点发热。
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把她从泥地里捡回去的时候,也没问过值不值得。
现在轮到她了。
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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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她停在第六十阶密室入口。
这里曾是血祭阵的核心区域,地面还残留着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道裂痕。
忽然,掌心一麻。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波动——剑气。
极微弱,断断续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被层层屏障阻隔。
但她认得。
那是洛玄离的剑意,平时用来感知她安危的。他曾说过,只要他还活着,这道气息就不会断。
现在它还在。
只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有时无,像风中残烛。
云绵绵眯起眼,雷纹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你还撑着?”她低声说,“那你最好再撑久点。”
她站起身,从葫芦里取出一块灵石,捏碎后洒向四周。淡青色的雾气缓缓升起,掩盖了她的踪迹。
这是云砚教她的障眼法,叫“藏息匿形”,本来是用来躲长老查岗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靠在墙边喘了口气,肋骨处传来一阵闷痛——刚才破封印时伤了经脉,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懒得管。
反正疼着也清醒。
正想着下一步怎么摸到天罚现场,忽然,腰间又是一热。
不是符纸。
是那条红绸带。
洛玄离系在斩相思上的那条,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收进了葫芦,一直贴身带着。此刻它竟自己飘了起来,一端指向来路,另一端微微颤动,像是在指引什么。
云绵绵怔住。
下一秒,她猛地反应过来。
“你是想告诉我路线?”
红绸带不动了,垂落下来,静静贴回她手腕。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行啊老狐狸,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她活动了下手腕,深吸一口气,正要动身,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有种极淡的甜腥味。
不是血。
是某种东西快要崩解的味道。
她迅速抬手,在面前划出一道雷光屏障。
几乎同时,头顶的石梁轰然塌陷!
碎石砸在屏障上,发出刺耳声响。烟尘四起中,她看清了——那根本不是坍塌,而是被人从上方强行撕开的空间裂口!
一道黑影从中坠落,砸在地上,激起大片灰尘。
云绵绵屏住呼吸,雷丝已在指尖凝聚。
那人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头。
苍白的脸,染血的唇,银冠碎了一半,长发散乱。
是洛玄离。
可他不该在这儿。
传音符明明说他正在抗天罚,怎么可能出现在天梯顶层?
她心头警铃大作,脚步却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师叔?”
那人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却咳出一口血。
然后,他抬起手,指尖沾血,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