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坠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不是因为什么缓冲法术,而是四周的空气变得像凝固的胶水,每一寸移动都扯着筋骨往后拉。云绵绵眼前一黑,又猛地炸开一片灰白——脚底终于踩到了东西,可那不是地面,更像是某种悬浮在虚空中的碎石残片,咯吱作响,随时会塌。
她低头看了眼裙角,那截布料还被一只苍白的手勾着,指尖泛着死气的青灰。可就在她准备甩开时,那只手突然化成烟雾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哈?”她眨眨眼,“还挺会演离别戏。”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千万人同时叹息,又像锈铁摩擦。她抬眼看去,天地间全是断裂的山脊、倒插的兵器、横七竖八的骸骨。远处一座崩塌的城门上刻着半截字迹:“天……兵……冢”。
没有日月,也没有风,但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金色光点,像被冻住的星尘,偶尔一闪,映出某个瞬间的残影——有人挥剑,有人跪地,有血喷在半空却凝滞不动。
“这地方,怕不是谁家祖传的老相册翻出来了。”她小声嘀咕,一边悄悄摸了摸腰间的碧玉葫芦。
葫芦很烫,烫得她指尖发麻。
脑海里终于跳出一行字:【你已进入时间夹层,非现世维度,停留超三时辰将被同化为残魂】
“三时辰?合着还有倒计时是吧?”她翻了个白眼,“系统能不能给个进度条?再送个充电宝也行啊。”
她稳了稳呼吸,左右张望。远处一道微弱的灵脉波动忽明忽暗,像是快没电的灯泡。她眯起眼,琥珀色的瞳孔里雷纹轻闪,借着空间感知扫了过去。
还没等她迈步,脚下几具骷髅突然咔咔作响,肋骨一张一合,竟拼出个残缺的阵法轮廓。地面裂开细缝,紫黑色的雷光顺着缝隙爬升,形成一道弧形屏障,拦在她面前。
“九宫锁灵阵?”她退后三步,眉头一挑,“老祖宗们玩剩下的玩意儿,还挺敬业。”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随手往空中一抛。符纸炸开,雷光四溅,那道屏障只是微微晃动,连涟漪都没激起。
“啧,残阵都这么抗揍。”她啧了一声,“看来不能硬刚。”
她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灵泉水,在掌心画了个简化版破阵图。水流在皮肤上滑动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下来。空间内时间流速快三倍,这点推演对她来说不过是喝口水的功夫。
“找到了。”她盯着掌心图案,嘴角一翘,“死角在东南角,走两步跳一下,跟跳房子似的。”
她起身,轻轻跃出,落地时故意歪了半步,结果脚底那块碎石“咔”地一声裂开,吓得她差点蹦起来。
“别吓我,我还未成年!”
好在阵法没反应。她顺利穿过屏障,继续往前走。越靠近那股灵脉波动,空气就越沉,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铅块。她的脚步也开始发沉,像是有人在背后拽着她的鞋跟。
终于,她在一处巨大的骸骨堆前停下。
那是一具不知多高的魔神尸骸,头颅碎裂,胸腔塌陷,但心脏位置却插着一柄玄色剑鞘。剑鞘古朴无铭,表面缠着一道暗红丝绦,上面还挂着一个小葫芦。
云绵绵瞳孔一缩。
那葫芦通体碧绿,圆润如珠,表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跟她腰间的,一模一样。
“我靠。”她低声,“这是哪家的盗版旗舰店?”
她小心翼翼靠近,每一步都踩在碎骨之间,发出轻微的脆响。越近,碧玉葫芦就越烫,甚至开始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就在她距离剑鞘只剩三步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站在血月下,踮起脚尖,把一个小葫芦系在剑鞘上,轻声说:“等你回来。”
画面一闪即逝,连声音都模糊不清。
但她记得那个语气——是她自己的声音。
“等等……”她心头一震,“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还是给一把剑送定情信物?”
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纠结童年记忆缺失的时候。她盯着那柄剑鞘,忽然注意到它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像是热浪蒸腾时的景象。
“这剑鞘……封印了什么东西?”
她正想再靠近些,脚边一堆碎骨突然哗啦散开,一道由黑雾和碎骨拼凑而成的人影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她,枯爪缓缓抬起,指向她的脸。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道残影从四面八方浮现,有的只剩半截身子,有的头颅歪斜,全都无声地朝她围拢过来。
“哟,团建来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袖中雷符,“也不打个招呼,吓人不犯法是吧?”
那为首的残魂忽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铁:“为何踏入此局?”
“这问题该问你们吧?”她冷笑,“我又不是导航失灵误入老年活动中心。你们在这儿守了几万年,不嫌腻?”
残魂不答,反而齐齐抬手,黑雾凝聚成爪,朝她扑来。
她早有准备,脚底猛地一蹬,顺势跃起,同时引爆了事先埋下的静音型雷符。紫电如网铺开,逼得残魂集体后撤。
“雷属性克阴煞,老祖宗教的,谢谢。”她落地翻滚,顺手又甩出两张雷符卡在骨堆缝隙里,“下次团建记得发邀请函,我好带伴手礼。”
她借势狂奔,目光锁定前方一柄断裂的巨大长剑——剑身斜插大地,高逾十丈,刃面狭窄却光滑,像是唯一能摆脱追击的掩体。
她攀上剑脊,赤足踩在冰冷的金属上,奔跑时裙摆猎猎作响。残魂紧追不舍,可一旦靠近剑身,便被某种无形力量弹开,像是被电流干扰。
“果然,金属导电,阴气扛不住。”她喘了口气,“这剑……有点东西。”
她越跑越高,眼看就要抵达剑尖顶端,忽然感觉裙角一紧——一股阴冷之力从地下钻出,缠住布料,猛地往后一拽!
她回头一看,一条由黑雾凝成的触须牢牢缚住裙摆,另一端没入地底,连接着无数残魂汇聚的阴影。
“放手!”她用力一扯,布料发出撕裂声。
可那触须越收越紧,甚至开始顺着裙角往上蔓延,像是要缠住她的腿。
“行啊,玩阴的?”她咬牙,迅速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张雷符,贴在裙摆上,却没立刻引爆。
她盯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残魂,忽然笑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专业拆台选手?”
她指尖轻弹,雷符亮起微光,引而不发。
就在这时,那柄玄色剑鞘上的小葫芦,忽然轻轻晃了一下。
同一瞬间,她腰间的碧玉葫芦也剧烈震动,烫得几乎握不住。
“等等……”她眼神一凛,“你们俩,还认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