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雷剑坯离地一寸，剑尖将触未触的刹那，云绵绵的指尖轻轻一颤，像是还想再拽一次命运的衣角。可她连眨一下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经脉像被天雷劈过的枯藤，一碰就断，连呼吸都像是从碎裂的瓷缝里挤出来的。
她听见林素婉冷笑：“这次，看谁救你。”
她听见云翳阴测测地念咒：“银鱼佩第二枚，激活。”
她听见魔修首领怒吼：“抢剑！她已经废了！”
但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三股灵力即将轰上她天灵盖的瞬间，一道红绸带从天而降——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符文串联而成的光带，像一条活的蛇，蜿蜒盘旋，轻轻一卷，就把所有杀招抽进了地缝，连个回音都没留下。
紧接着，一道玄色身影从虚空中踏出，一步落地，斩相思出鞘三寸。
没有风，没有声，连尘埃都没扬起。可整座遗迹的地砖“咔”地一声全裂了，蛛网般的裂痕蔓延上四壁，连心灯阵残存的火苗都熄了一半。
那人站在云绵绵身前，背影不高，却像一堵墙，把她和整个杀局彻底隔开。
“谁准你们动她？”
声音不大，却让林素婉耳鸣三秒，魔修首领的魂引幡炸了一角，云翳手中那枚银鱼佩还没激活，就碎成了粉末，簌簌落下。
洛玄离没回头，右手按在剑鞘上，指尖轻轻一弹。
斩相思嗡鸣一声，剑气凝成三道虚影，悬在三人咽喉前三寸，稳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
“断手。”他说，“再往前半步。”
林素婉脸色发白：“你……你是谁？”
“云家师叔。”他语气平淡，“她是我师侄，从此没人能动。”
云翳咬牙：“你算什么东西！云家哪有你这号人？”
洛玄离终于回头，眼神一扫，云翳当场跪了——不是被压，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像是体内有把剑在逼他低头。
“你不知道？”洛玄离冷笑，“那你偷听长老会议的时候，没听见他们念叨‘那个喝醉了就把掌门踹下山的疯子’？”
云翳：“……”
林素婉瞳孔一缩：“你是洛玄离？！那个用三坛醉仙酿换走保送名额的——”
“对。”他打断，“就是我。你们要是现在走，我当没看见。”
魔修首领怒极反笑：“区区化神，也敢——”
话没说完，洛玄离右手一抬，斩相思出鞘五寸。
剑气暴涨，整座遗迹震了三震，地底的青金砂喷起一尺高，魔修首领的下半句卡在喉咙里，嘴角溢血，倒退三步，差点跪下。
“我再说一遍。”洛玄离声音还是淡淡的，“她——我——护——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得三人面无人色。
林素婉指甲掐进掌心：“凭什么？她只是个草包！”
“草包？”洛玄离嗤笑一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云绵绵，“你管一个能把雷灵根当充电宝用、拿剑坯当电焊枪焊经脉的叫草包？”
他语气熟稔得像是在数落自家熊孩子：“这丫头上个月偷偷用空间灵泉泡澡，把三爷爷的千年灵药全煮熟了，还非说是‘意外’。结果呢？第二天灵药全变异成地阶上品，三爷爷一边骂她一边偷偷拿去拍卖会赚了十万灵石。”
林素婉：“……”
云翳：“……”
魔修首领：“……”
全场沉默。
洛玄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低了些：“你们不懂。这孩子，我捡回来的时候才巴掌大，雷雨天里裹着块破布，哭都哭不出声。我当时想，这娃要是活下来，肯定是个祸害。”
他顿了顿，嘴角扬了扬：“结果还真是。”
他转回身，左手虚托，一道柔光从剑气中织出，轻轻托住云绵绵后背。没碰她，但那光稳得像一张床。
云绵绵意识模糊，只觉得胸口那股压得她快炸的闷痛，突然轻了。像是有人把秤砣拿走，又往她肺里灌了口温水。
她想睁眼，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可她听见了。
听见那个一直藏在虚空里的声音，现在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梦话：“……斩相思……爹？”
空气凝固了一瞬。
洛玄离身形微滞，眉心那道朱砂裂纹加深一丝，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
他没说话，右手按剑，剑光一卷，将两人裹住。
破空声起，剑影如虹，转眼消失在遗迹深处。
林素婉猛地抬手摸颈间胎记，那里正渗出一滴血珠，顺着锁骨滑下。
云翳盯着地上断裂的红绸带残片，指甲缝里的噬灵蛊粉被剑气震散，飘进地缝。
魔修首领捂着胸口，盯着那道消失的剑光，眼神阴沉：“洛玄离……护心蛊动了。他和那丫头，不止是师叔侄那么简单。”
他弯腰，从地缝里捻起一点沾了蛊粉的青金砂，收进袖中。
“回去。把这东西交给老祖。”
云绵绵在半空中昏睡，唇角微微翘了翘。
云墟空间里，族纹忽明忽暗，灵泉翻涌，映出洛玄离的轮廓。系统依旧沉默，但那行小字在她识海闪了一下又灭了：“该抢了，宿主。”
她没看见。
但她梦见了。
梦里有个男人蹲在雨里，把她裹进大氅，酒气混着血腥味，说：“小东西，以后我罩你。”
她当时才三岁，听不懂“罩”是啥意思。
现在懂了。
是拿命挡刀，是剑气托剑，是当着全天下说——
“她是我师侄，没人能动。”
她咧了咧嘴，昏睡中笑出个酒窝。
洛玄离抱着她疾行，察觉到她嘴角的弧度，眉头一皱：“这丫头，都快断气了还笑？”
他低头看了眼她腰间的碧玉葫芦，那葫芦轻轻震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雨夜。
他捡到她的时候，这葫芦就在她怀里，滴着血，像是刚从谁手里抢过来。
当时他没在意。
现在想来，这玩意儿，怕是比他还早认主。
他啧了一声，加快脚步。
“等你醒了，咱俩得好好谈谈。”他低声说，“谈谈你为啥总能把我的计划搅成火锅底料。”
云绵绵没回应，呼吸微弱，但稳定。
他右臂那根褪色的红绸带，不知何时缠上了他手腕，一圈又一圈，像是怕她掉下去。
他没扯开。
遗迹外，风卷残云。
一道剑光划破夜空，直奔缥缈宗方向。
云翳站在遗迹门口，盯着那道远去的光，拳头捏得咯咯响。
“洛玄离……你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
林素婉擦掉颈间血珠，眼神复杂：“她叫他……爹？”
她低头看胎记，那里还在抽搐。
“为什么……我会疼？”
魔修首领站在高处，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缓缓闭眼。
“护心蛊共鸣，剑灵觉醒，血脉容器主动掌控黑雾……”他低语，“计划，得改了。”
他转身，身影隐入黑暗。
云绵绵在剑光中昏睡，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像是想抓住什么。
洛玄离察觉到，把剑气又收紧了一分。
“抓吧。”他声音很轻，“这次，我让你抓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