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把窗纸上那滩冻成冰渣的蛋液看了个够,才慢悠悠转身,一屁股坐回炕沿上。脚底还暖着,是江砚洲刚给她脱鞋时顺手塞进来的汤婆子。
她低头瞅了眼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戳了一下:“听见没?爹今天可威风了,门都给你妈甩出火星子来。”
江砚洲正蹲在炉子边添柴,闻言头都没抬:“别教坏孩子。”
“这叫正面教育!”她嘿嘿一笑,手往腰间旧布包一摸,指尖触到银镯微凉的纹路,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咱家现在不缺蛋,缺的是正经粮食——你说是不是?”
他这才回头看她一眼:“又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她歪头,眼睛亮得像灶火跳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吧,光靠别人送、靠换,总不是长久之计。咱娃将来出生,不能喝米汤都得看天吃饭。”
江砚洲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语气低了些:“你想种地?现在天寒地冻的,地都冻实了。”
“地是冻着,”她冲他眨眨眼,“可我这儿——有块不冻的地。”
话音落,手腕轻轻一转,意识便滑进了“岁岁平安”空间。
四合院中央的田圃区,一片金黄稻浪正随风轻摆,穗子沉甸甸地弯着腰,每一株都泛着淡淡的微光,像是被月光照透的绸缎。这是她前些日子悄悄试种的第一批水稻,用灵泉浇了三遍,暖房调温养了两个月,终于在这寒冬里结出了实打实的稻谷。
她蹲下去,抓起一把稻穗搓了搓,谷粒饱满,壳色油亮。随手丢几粒进嘴里嚼了嚼,清香中带点甜,比外头供销社卖的陈米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行啊你们,”她对着稻田笑骂,“一个个比我还会争气,知道替娘分忧了。”
风忽然一荡,角落里那个小布袋滚了出来,沾着土,鼓鼓囊囊的。她捡起来抖开一看,里面全是泛着青光的种子,标签都没有,但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抗寒、耐旱、高产,绝对是宝贝。
“哎哟,还知道奖励我?”她捏着袋子晃了晃,“下次能不能给点红薯苗?我想吃烤的。”
没有回应,但稻穗轻轻晃了晃,像在翻白眼。
她笑出声,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江砚洲掀了帘子进来,见她站在隔间门口,眉头微皱:“又在里面待这么久?脸都白了。”
“冷啥?”她拍拍脸颊,“我在里头可暖和呢,刚收了一季水稻。”
他一愣:“冬天……收水稻?”
“嗯。”她点头,“梦里神仙托的梦,说江家祖坟冒青烟,赐下良种,能一年三熟。”
江砚洲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眼神从怀疑慢慢变成无奈:“你编瞎话越来越顺嘴了。”
“不信拉倒。”她耸肩,“反正我种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还能让我进去瞧瞧?”
“你进不来。”她摇头,“但我可以喊你帮忙。”
他说:“你说,我听着。”
她闭上眼,意识重回空间,站在田埂上清了清嗓子:“江砚洲同志,请递我镰刀!编号三号工具箱,红色把手那个!”
外头,江砚洲正坐在炕上抽烟,忽听她一本正经地喊,差点呛着。
“……你叫我干啥?”
“镰刀!快点!稻子要倒了!”她闭着眼,语气严肃得像在指挥抢险。
他咳了两声,起身拉开柜子,真从一堆杂件里翻出把小镰刀——那是去年秋收时她顺回来的,一直没用过。
“拿来了。”他走回隔间门口,“放哪儿?”
“放地上,对着帘子。”她仍闭眼,“好,现在你听我说——把镰刀往前推三寸,对,再抬一点……哎对了!”
江砚洲看着镰刀缓缓离地,像被无形的手托着,一点点飘进布帘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
“别问,问就是祖传秘术。”她睁开眼,冲他挑眉,“下一个任务:扎稻捆。麻绳在床底下第三个坛子里,蓝布包着。”
他没动,嗓音有点发紧:“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搞饭吃。”她干脆坐到地上,仰头看他,“你以为我天天在这儿发呆是享受?我是替全村人试种新稻种!明年开春,我要让十里坡的人吃上冬天育的秧、春天插的苗、夏天收的粮!”
江砚洲盯着她,半晌,忽然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我脑子清醒得很。”她拍开他的手,“你要是不信,等会儿就能看见成果。”
她再次入空间,这次直接召唤了他的声音投影——低沉、带着点沙哑,出现在田埂另一头。虽无实体,却能听令行事。
“你负责割左边那片。”她指了指,“我来右边。咱们比赛,谁捆得快,晚上多喝一碗粥。”
“……你跟我抢粥喝?”他的投影抱着胳膊,嘴角却翘了翘。
“那当然,孕妇优先。”她撸起袖子,“预备——开始!”
两人在虚实之间配合默契。她挥镰割稻,他“听令”拾穗、递绳、扎捆。一袋袋金黄的稻谷被搬进粮仓,堆得满满当当。
最后,她拍着手站起来,冲外头喊:“收工!今年第一季冬稻,圆满成功!”
江砚洲坐在炕边,手里还攥着那根空了的麻绳,看着她从隔间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光。
“真收了这么多?”他问。
“一麻袋不够塞牙缝。”她得意地扬下巴,“我还留了种,打算开春悄悄交给队长,就说……老天爷看我们家媳妇怀孕不容易,赏的。”
他低笑一声:“你还挺会造势。”
“那必须的。”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顺手把一粒金黄的稻种放在他掌心,“拿着,压枕头底下,保你明年巡逻不摔沟里。”
他握紧那粒种子,抬头看她:“你不给自己留?”
“我这儿多的是。”她拍拍布包,“再说,你运气好了,我才能躺着吃现成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脑袋抵着她肩膀,声音闷闷的:“别太累。”
“我才不累。”她笑着推他,“你这一抱,我感觉能再种十亩。”
他没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蹭了蹭她发顶:“……你总做这些事,也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就发现。”她满不在乎,“大不了我说是江家祖坟冒的不是青烟,是金米雨。你爹地下有知,还得感谢我给他涨名声。”
他终于笑出声,抱着她轻轻晃了晃。
夜深了,雪停了,窗外星子亮了一片。
慕晴躺在炕上,手里攥着那袋青光稻种,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江砚洲起身,把种子袋塞进了柜子最底层,还压了本《毛泽东选集》。
她眯着眼偷笑,没睁眼。
第二天醒来,柜子没动,种子还在。
但她没看见的是,江砚洲早上出门前,特意绕到后院,在墙角埋了个小铁盒,把那粒金黄稻种放了进去,又用土盖实,还踩了两脚。
他站在那儿,望着初升的太阳,低声说了句:“等安出生,我带他来挖。”
风吹过院子,卷起一角扫帚划过的痕迹。
柜子里的《毛泽东选集》第137页,夹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上面是慕晴歪歪扭扭的字:
“明年水稻计划:
1. 分三批育苗
2. 每户两斤种,优先老弱病残
3. 收成后请全村吃顿大米饭——江安满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