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远月之巅,中华之光
远月学园的月飨祭,从来都不是一场普通的校园祭典。
当清晨五点的露水还凝在临山区的枫叶上时,中央区的主干道已经响起了卡车卸货的轰鸣声。穿着洁白制服的学生们推着餐车穿梭在石板路上,餐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里,混着黄油融化的滋滋声、酱汁熬煮的咕嘟声,还有刀叉碰撞的清脆回音。这片占地相当于三个东京巨蛋的园区,此刻像一头苏醒的巨兽,正用千万种香气编织着呼吸,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日本料理界的神经——毕竟,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的,要么是已经在星级餐厅站稳脚跟的毕业生,要么是被视为未来栋梁的优等生,他们的每一道料理,都可能成为下一季的味觉潮流。
七点整,第一缕阳光终于翻越了远月山脉的主峰。金色的光线像打翻的蜂蜜,顺着山势漫下来,先是染黄了中央区那座标志性的钟楼尖顶,接着淌过临山区的竹林,最后落在一片刚铺好的青石板地面上。这里是两区交界的“缓冲带”,既没有中央区的寸土寸金,也不如临山区的僻静清幽,前几届月飨祭时,大多被用来堆放杂物。但今天,这里却立起了一间与众不同的店铺。
“中华之光”——黑底烫金的牌匾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光,字体是苍劲的行楷,笔画间却藏着几分日式假名的圆润,细看时,“华”字的最后一竖微微弯折,竟像极了日本刀的弧度。牌匾下方,两扇雕花木门虚掩着,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带着老物件特有的温润。门两侧挂着一副木刻对联,上联“水火相济融东西”,下联“刀勺共舞宴宾朋”,墨迹是新的,木牌却带着经年累月的包浆,像是从哪个百年老店的墙上拆下来的珍品。
推门而入的瞬间,香气先于视线涌来。不是那种霸道的浓郁,而是淡淡的——青瓷瓶里的翠竹带着晨露的腥甜,原木桌椅透出松脂的清香,角落里炭炉上煨着的老汤飘出若有若无的肉香,还有墙上那几幅画带来的“错觉香”——那是用浮世绘技法画的中华料理图,画中红油翻滚的火锅旁,竟细致地描了几片日式昆布,蒸腾的热气里,隐约能看到和果子的影子。画框是紫檀木的,与旁边悬挂的日式风铃相映成趣,风铃声一动,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刚柔相济起来。
后厨里,四个身影正做着最后的准备。
李浩站在最靠里的料理台前,指尖正顺着永灵刀的刀刃轻轻滑动。这把刀通体银白,刀身薄得几乎透明,刀刃在晨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却在触及他指尖的瞬间,仿佛温顺了许多。他的动作很慢,拇指从刀柄的缠绳一直抚到刀尖,像是在与一位老友对话。刀身映出他的眼睛,沉静得像深潭,潭底却藏着星火——那是昨晚调试菜单到凌晨三点时,未曾熄灭的专注。
“我说头儿,你这刀都快被你擦出包浆了。”刘晓燕的声音打破了后厨的安静。她正踮着脚,往一口半人高的铜坛里撒最后一把花椒,坛身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深处泛着暗红色的光泽,那是常年被酱汁浸润的痕迹。这口“魔圣铜器”是她花了三个月改造的,内壁贴着一层特制的紫铜网,能通过温度变化加速乳酸菌的活性,坛底还藏着个微型温控器,此刻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她舀起一勺坛里的泡菜,透明的汁液顺着铜勺滴下来,在晨光里划出晶莹的弧线。泡菜是兔丁和萝卜的混合体,兔丁切得大小均匀,边缘微微发皱,那是发酵恰到好处的证明;萝卜则保持着脆生生的弧度,却透着琥珀色的光泽。“尝尝?”她递过铜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普通泡菜要等七天,我这坛三天就出味了——铜网能锁住发酵时的香气,温控器让酸度刚好卡在‘酸得跳脚却不烧心’的点上。那帮吃惯了味增的家伙,保管第一口就瞪眼睛。”
隔壁料理台的雷军闻言,抬了抬眼皮。他正用一块鹿皮细细擦拭着迦楼罗刀,刀身狭长,刀刃的弧度比传统粤菜厨刀更缓,靠近刀尖的地方却突然收紧,像极了展翅的鹰爪。这把刀是他托人用大马士革钢锻造的,刀背薄如蝉翼,刀刃却能轻松划开贝壳。“小心把人吓跑了。”他淡淡道,手里的刀已经利落地落在冰盘里的海斑身上——没有丝毫停顿,刀刃贴着鱼骨游走,带起一串细密的水珠,片下的鱼肉薄得能透光,鱼肉表面的肌理却完整无损,连鱼皮上的细鳞都保持着自然的排列。
“早上五点从筑地市场抢的活斑,”他用镊子夹起一片鱼肉,对着光看了看,“迦楼罗刀的弧度能减少对鱼肉的挤压,待会儿用‘云雾蒸’——底下烧荔枝木炭,上面用纱布蒙住蒸笼,蒸汽透过纱布变成细雾,三分钟就能让鱼肉熟得刚好。日式料理讲究‘旨味’,粤菜讲究‘清鲜’,这道菜就取个中间值。”说着,他已经把鱼片码在铺着紫苏叶的瓷盘里,紫苏叶的紫和鱼肉的白,像一幅简约的浮世绘。
解长贵的料理台最是热闹。一口半米宽的铁锅稳稳地嵌在灶上,锅身漆黑,却泛着奇异的光泽——这就是“贪狼壶”,锅底有密密麻麻的纹路,能让火焰均匀地舔舐每一寸锅面。他正往锅里撒着面粉,手腕一转,面粉就在锅里画出一个标准的圆,接着他舀起一勺猪油,手腕再转,猪油均匀地裹住锅壁,发出“滋啦”的轻响。“别光顾着你们的精细活,”他拍了拍锅沿,声音洪亮如钟,“待会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北地雄风’!”
灶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排蒸笼。打开其中一笼,腾起的热气里立刻飘出麦香——那是“龙腾虎跃”面点拼盘,用南瓜泥揉的“龙”蜷曲着,龙鳞是用贪狼壶烙出的焦糖色,龙眼是两颗红小豆,透着憨态;紫薯泥做的“虎”则威风凛凛,虎纹是用特制的铁模压出的,边缘还带着锅气的焦香。“这还只是前菜,”解长贵掀开另一口锅,里面是九转大肠,色泽红亮,油光闪闪,“贪狼壶烧出来的大肠,油脂能逼出三成,剩下的油香全锁在肉里,嚼起来糯叽叽的,却一点不腻。北方菜的魂是‘实在’,但咱这实在,也能做得比和果子还精致。”
李浩终于放下永灵刀,刀身归鞘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吟。他走到后厨门口,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晨雾渐渐散去,中央区的钟楼传来第一声试敲的钟鸣,临山区的竹林里惊起几只白鹭,远处已经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正朝着祭典园区走来。墙上的时钟,分针正稳稳地指向八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刘晓燕的铜坛里飘出酸辣香,雷军的冰盘泛着寒气,解长贵的蒸笼腾着白雾,每个人的额角都带着细汗,眼里却燃着同样的光。“记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不是来这里‘展示’中华料理的,也不是来‘适应’日式口味的。”
他顿了顿,指了指刘晓燕的铜坛:“川菜的‘火’,可以有日式的‘细’;”又看向雷军的海斑,“粤菜的‘鲜’,可以有日式的‘雅’;”最后拍了解长贵的铁锅,“北方菜的‘厚’,可以有日式的‘巧’。”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在一口菜里,既尝得到长江的辣,也尝得到富士山的清;既品得到胡同里的烟火气,也品得到和室里的禅意。”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时钟,分针即将与时针重合,“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好吃的料理,从来不分东西——只分有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喜。”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悠长的钟声。
咚——咚——咚——
月飨祭,正式开幕。
几乎是钟声落下的瞬间,“中华之光”的木门被轻轻推开。阳光涌了进来,照亮了门内的青瓷瓶与浮世绘,也照亮了门口几位客人好奇的脸。他们看着店内的布置,闻着空气中交织的香气,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小声问同伴:“这里……真的是中华料理店吗?”
后厨里,李浩四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厨具。
属于“中华之光”的时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