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抱着怀里软软的小女儿,窗台上的月光漫进来,刚好落在孩子闭着的眼睫上。已经是深夜了,月嫂在隔壁房间打盹,屋子里只有婴儿偶尔的轻哼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自己憔悴的脸——产后的水肿还没消,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相册里存着上个月林默来医院看她时的照片,他穿着深色大衣,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刚从会议上抽身赶来。那时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好好养着,等我忙完这阵”。
这阵,已经是第三十三天了。
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她发了张女儿攥着她手指的照片,他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再无下文。白天刷朋友圈,看到他公司的公众号推送,他在京市参加一个行业峰会,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发言,侧脸的线条在聚光灯下格外清晰。
“忙”这个字,像根细细的线,把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女儿忽然哼唧起来,苏菲赶紧调整姿势喂奶。小家伙吮吸的力道很轻,带着新生的柔软,她低头看着那张小脸,忽然就红了眼眶。月子里的日子像泡在温水里,慢得让人发慌,每分每秒都在数着他会不会来电话,会不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月嫂推门进来换热水,看到她眼角的泪,叹了口气:“林先生是不是京市那边走不开?听说大公司的老总都忙得脚不沾地……”
苏菲赶紧抹了把脸,扯出个笑:“嗯,他那边项目刚启动,离不开。”
等月嫂出去,她重新躺下,把女儿搂得更紧些。月光又挪了挪位置,照在床头柜上那本翻开的童话书上——是林默以前给她买的,说等有了孩子,要每天读一段。
现在书还在,人却隔着几百公里的车程。她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等你长大点,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虫鸣。那虫鸣,倒像是替她数着思念的秒针,一下,又一下,敲在空落落的心上。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了大半,屋子里暗沉沉的,只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亮着一圈暖黄的光,刚好够看清怀里女儿的脸。小家伙鼻尖小巧,呼吸轻轻的,像羽毛似的扫过苏菲的手腕,痒得她心里发颤。
苏菲侧躺着,目光落在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那缕月光上。月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根没拉直的线,一头系着她,另一头……她不知道系着哪里。手机放在枕头边,屏幕暗着,从傍晚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她摸过手机按亮,聊天界面停留在她发的那句“宝宝今天会笑了”,下面是空白。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点开林默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小时前,在京市的宴会厅,他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碰杯,背景是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他笑得从容,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苏菲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她想起以前,他总说她皱眉的样子不好看,会伸手轻轻把她的眉峰揉开。可现在,她的眉大概一直皱着吧,连额角的皮肤都觉得发紧。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婴儿爽身粉味,混合着她身上月子餐的药膳香,明明是温暖的味道,却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窗帘被风推得晃了晃,那道月光影子也跟着动,像在嘲笑她的傻。她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小家伙似乎感觉到妈妈的情绪,小嘴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呓语。苏菲赶紧收住思绪,低头吻了吻女儿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没事的,妈妈在呢。”
可心里那点委屈却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住。她明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京市的项目确实重要,可……可她就是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偶尔也会像这样,在某个间隙里,突然想起她和孩子?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空荡荡的屋子,少了点什么?
夜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她抱着孩子的影子,又大又孤,像幅没画完的画。她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女儿柔软的头发里,鼻尖萦绕着那股干净的奶香,才稍微觉得踏实了点。
“等爸爸忙完这阵,就会回来了。”她轻轻对女儿说,更像在对自己说。可这话一出口,就被窗外的风声吹散了,连点回音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