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快步走来,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慈宁宫张太皇太后,想……想见宣德皇帝。”
朱瞻基身体一震,眼中瞬间涌上激动的情绪。
那是他的母亲!
朱元璋大手一挥:“去!瞻基,你去见你娘!老四,你陪着他一起去,给瞻基撑腰!”
“咱倒要看看,现在这宫里,还有谁敢不长眼!”
“是,父皇!”
“遵命,皇爷爷!”
朱棣和朱瞻基领命,快步离去。
花园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朱元璋,朱标,和时靖三人。
朱元璋转过身,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时靖,那股属于开国帝王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小子,咱再问你。”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个叫朱祁镇的畜牲,后来怎么样了?”
“他……他就一直在南宫待到死?”
时靖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真正的大雷要来了。
看着朱元璋那双探究的眼睛,时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没……没有。”
“朱祁镇在南宫被关了七年。”
“七年后,趁着景泰帝朱祁钰病重,他联合了太监曹吉祥、武将石亨等人,发动了兵变,重新夺回了皇位。”
“史称,夺门之变。”
时靖每说一个字,朱元璋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当听到“重新夺回皇位”时,朱元璋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
朱标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已经预感到了后面要发生什么。
“他夺回皇位之后呢?”朱元璋的声音已经冷得掉渣。
时靖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复位之后,将救江山于危难的景泰帝朱祁钰废为郕王。”
“不久后,朱祁钰便‘病逝’了。”
“然后……”
时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去看朱元璋的眼睛。
“然后,他以‘意欲迎立外藩’的罪名,将一手扶持了景泰朝,保卫了北京,保住了大明江山的于谦……”
“……处死。”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朱元璋和朱标的心上。
花园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却盖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朱元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杀了那个挽救大明江山的国之利器。
就因为那个位置?
就因为那把椅子?
“呵……”
朱元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向旁边那座半人高的太湖石假山!
“轰!”
一声巨响!
“畜牲!!!”
一声怒吼,从这位大明开国帝王的胸膛中爆发出来。
带着血与火的煞气,震得整个后花园的鸟雀都惊飞四散。
“咱当年是怎么对待徐达、常遇春他们的?!”
“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那些功臣!”
“他倒好!他倒好啊!”
朱元璋怒极反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杀意。
“这个不肖子孙!咱今天非得亲手扒了他的皮!”
旁边的朱标,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向以仁厚着称,此刻也是气得嘴唇发白。
“父皇,儿臣与您同去!”
“如此忘恩负义,残害忠良之辈,枉为人君!更不配做我朱家子孙!”
说罢,他一把拽过朱标,爷俩跟两尊煞神似的,杀气腾腾地就往外走。
“时先生,那个逆子现在在哪?”
时靖揉了揉眉心,指了个方向。
“冷宫。”
“好!咱今天就让那冷宫,变成他的乱葬岗!”
……
慈宁宫。
当朱棣和朱瞻基踏入这里时,只觉得一股陈腐、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落满了枯叶,无人打扫。
宫门上的朱漆也已斑驳脱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朱瞻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记得,他娘最是爱干净,也最是爱热闹。
他当皇帝的时候,慈宁宫永远是整个皇宫里最体面、最热闹的地方。
可现在……
“娘……”
朱瞻基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愧疚和心痛。
他快步走入殿内。
殿内光线昏暗,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
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喃喃自语。
她就是张太后。
曾经那个叱咤风云,辅佐了两代帝王,被誉为“女中尧舜”的贤后。
如今,却像一朵枯萎的花,在这寂静的宫殿里,慢慢凋零。
听到脚步声,张太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小宫女吗?哀家不是说了,不用送晚膳了,没胃口。”
她的声音,苍老,嘶哑,充满了疲惫。
朱瞻基再也忍不住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娘!”
“是儿子啊!”
“儿子不孝!儿子回来看您了!”
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张太后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珠子散落一地。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她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来。
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穿着一身她无比熟悉的龙袍,那张脸,是她午夜梦回,想了无数遍的脸!
是她的瞻基!
是她的好儿子!
“瞻……瞻基?”
张太后浑浊的双眼努力睁大,她伸出干枯的手,颤抖着想要触摸眼前的儿子。
“是你吗?是娘在做梦吗?”
“娘!不是梦!是我!真的是我!”
朱瞻基膝行向前,一把抓住了母亲冰冷的手。
“是时先生,是时先生用通天彻地的手段,让儿子……让儿子暂时回来了!”
“娘,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温热的触感,真真切切。
张太后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一把抱住朱瞻基的头,放声痛哭。
“我的儿啊!你让娘想得好苦啊!”
“他们都说你走了……娘不信!娘不信啊!”
母子俩抱头痛哭,将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委屈和痛苦,都宣泄了出来。
朱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没有进去打扰。
直到母子俩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缓缓走了进去。
张太后这才注意到,殿内还有另一个人。
当她看清朱棣那张威严而又熟悉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太……太宗爷?”
朱瞻基赶紧擦干眼泪,扶着母亲介绍道:“娘,皇爷爷也回来了。”
张太后挣扎着就要下跪行礼,却被朱棣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使不得!”
朱棣看着自己这位儿媳,眼神里充满了赞许和肯定。
“你是咱老朱家,自马皇后之后,最优秀的贤后!”
“瞻基在时,你为贤妻;瞻基走后,你为贤母。”
“你没有错,更没有罪!受委屈的是你!”
朱棣的话,掷地有声。
每一句,都说到了张太后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