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对啊!你不是说,咱这大孙子,就当了十个月的皇帝吗?”
老朱掰着手指头算。
“十个月,能干个啥?他能给那小子多大的改变?咱看瞻基那小子,现在跟高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倔得很!”
时靖笑了。
“老爷子,您可别小看这十个月。”
“洪熙皇帝朱高炽,庙号仁宗。您知道‘仁’这个字,在谥法里有多高的分量吗?这是对一个皇帝最高的褒奖!”
“他是真正的千古仁宗。他用自己生命的最后十个月,为大明朝拨乱反正,休养生息,也为自己的儿子,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这十个月,足以让朱瞻基明白,治国,不能只靠打打杀杀。仁政,才是长久之道。”
“可以说,没有洪熙皇帝这十个月的力挽狂狂澜,宣德朝的盛世,根基就不会那么稳。”
他看着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如果仁宗皇帝能在位十年,甚至更久,大明的国祚,或许会比历史上延续得更长久。”
这话一出,朱元璋的眼睛红了。
国祚!
这可是他一辈子最在乎的东西!
他建立的大明,要是能因为他这个仁厚的孙子,再多延续个几十年,上百年……
他死也瞑目了!
画面里,朱棣听完儿子的话,勃然大怒。
“混账话!”
他一把抓住朱高炽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谁说你不行的?咱说你行,你就行!”
“你是太子!是咱亲自册立的储君!这江山,除了你,谁也不能给!”
朱高炽被他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
他……他站起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竟然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驱散了所有的病痛和虚弱。
“父皇……我……”
“走!跟咱去大殿!”
朱棣拉着他,往外走,声音洪亮如钟。
“咱今天就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皇位传给你!”
“从今天起,你就是大明的皇帝!”
朱高炽被拽得一个踉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感受着从父亲手掌传来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真实。
“父皇,等等……儿臣……儿臣还没换衣服……”
他下意识地想去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转身,胳膊碰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花瓶。
“哐当!”
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响声,让朱高炽猛地回过神来。
他再回头,却惊恐地发现,原本紧紧抓着他的父亲,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那身玄色铠甲,那张坚毅的面庞,都在一点点地消散在空气中。
“父皇?!”
朱高炽慌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正在消失的身影。
“父皇!您别走!您去哪儿?!”
他在宫殿里四处寻找,呼喊着,可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空洞的回声。
最终,朱棣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虚空之中,朱棣的身影重新凝实。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儿子,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他转过身,对着时靖,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
“咱……没有遗憾了。”
能再见儿子一面,能亲手把礼物送给他,能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愧疚,已经足够了。
时靖坦然接受了他这一拜。
“不客气。”
他看着朱棣,提议道:“接下来,要不要看看你另外两个儿子的结局?”
“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
“他们……可都惦记着你的皇位呢。”
朱棣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复杂起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高炽是他的骄傲,可高煦和高燧,也是他的儿子。
这两个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儿子,最终会是怎样的下场?
他还是……放心不下。
虚空之中,朱棣看着画面里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高炽宅心仁厚,这是优点,但在帝王家,这也是最致命的缺点。
“他太心软了。”朱棣的声音有些沙哑,“高煦和高燧是什么德性,咱心里清楚。咱这个儿子,怕是……怕是下不了那个狠手。”
朱元璋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
“老大确实仁厚,可咱看咱那重孙,朱瞻基,好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指着画面,虽然朱瞻基还没出场,但朱元璋的眼神已经穿透了时空。
“那小子,眉宇间跟你年轻时候一个样,杀心太重!这要是让他当了皇帝,他那两个叔叔,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朱棣沉默了。
一个太仁慈,一个太狠戾。
这皇位,到底该怎么传,才能让大明安安稳稳?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他转过身,对着时靖,拱了拱手。
“时先生,咱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时靖淡淡道。
“若是……若是日后真的到了同室操戈,手足相残那一步,还请先生看在咱这张老脸的份上,出手拦上一拦,给他们留条活路。”
朱元璋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他杀伐果断了一辈子,见惯了血雨腥风,可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陷入这种内耗和残杀之中。
时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朱棣,点了点头。
“可以。”
……
东宫之内,朱高炽的呼喊,惊动了外面的人。
“父皇!您别走啊!”
“砰!”
寝殿大门被推开,太子妃张氏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皇太孙妃孙氏,以及一大群太监和宫女。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张氏跑到床边,却看到朱高炽正站在地上,双目赤红,四处张望。
“殿下,您……您站起来了?”张氏又惊又喜。
可朱高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抓住张氏的胳膊问道:“你看到父皇了吗?父皇他刚才回来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氏和孙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茫然。
皇上不是在北征的路上吗?怎么可能回来?
张氏伸出手,探了探朱高炽的额头,满脸忧色:“殿下,您是不是……病得有些糊涂了?皇上他远在漠北啊。”
“不!不是的!”朱高炽用力摇头,情绪激动,“是真的!他刚才就在这里!他还拉着我,说要把皇位传给我!”
他急于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可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他们都觉得,太子是病得太重,开始出现幻觉了。
朱高炽环顾四周,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凤鸟。
造型古朴,栩栩如生。
正是刚刚“梦里”,父亲塞到他手里的那一个!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将那青铜凤鸟攥在手里。
这一切不是幻觉!
父皇,真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