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上猛地放下奏折,周身的慵懒瞬间褪去,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将上面的墨锭都震得滚了一圈,“火势如何?”
话刚问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又紧了几分,追问着壹德,“对了,渊阙呢?”
”哦?父皇是在找我吗?”清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怎会在此?”玄策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恐。
渊阙缓步走近,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垂眸躬身,语气认真得没有半分玩笑:“不是父皇留我在皇宫里的吗?儿臣记着您的话,自是不敢走远的。”
渊阙话音刚落,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玄策还未从他那句“不敢走远”里回过神,便见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抬,寒光瞬间划破烛影——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已稳稳抵在他脖颈处,刀刃冰凉,贴着皮肤的触感让他脊背瞬间窜起寒意。
“你……”玄策瞳孔骤缩,龙袍下的手猛地攥紧,却不敢轻易动弹。
匕首的锋芒映着烛火,在他颈侧投下细碎的冷光,他能清晰看见渊阙眼底那抹认真彻底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沉暗。
“大胆!”一旁的壹德惊喝出声,身体猛地向前扑去,想护住玄策。
可刚迈出半步,他便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四肢骤然僵硬,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他眼睁睁看着渊阙的手臂纹丝不动,匕首依旧稳稳贴着皇上的脖颈,喉咙里只能发出急切的嗬嗬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渊阙仿佛没听见壹德的动静,目光死死锁着玄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冷意:”你竟然想要了玄熠的命,不知好歹的东西。”
渊阙的匕首已刺破玄策颈间肌肤,再进半寸便能封喉。
玄策嘶哑地开口:“你……难道不想知道……体内的蛊虫怎么解吗?”
渊阙将匕首缓缓撤离玄策的脖颈,却仍抵着对方的下颌,迫使玄策抬头与他对视。”你还知道解法?”
玄策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笑声嘶哑破碎,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殿内回荡。
他颈间的血还在渗,染红了胸前的龙纹,可他浑然不觉,只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渊阙,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你活不了多久的!真的活不了多久的!”
“瑜妃体内是母虫,而她现在死了。按‘子母蛊’的规矩,你这子虫的宿主,早该肠穿肚烂、爆体而亡了!”
“竟不知……不知为何你还活着……”玄策的笑声渐渐弱下去,只剩急促的喘息,眼底却翻涌着不甘与怨毒。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可没关系……就算母虫死了,子虫没了滋养,也会慢慢啃噬你的五脏六腑……不出半月,你还是会死!会死!”
“既然没有解法,”渊阙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波澜,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那你自然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玄策的笑声猛地顿住,脸上的疯癫僵成错愕,”你想杀了我?”
他猛地拔高声音,试图用帝王的身份压过那股窒息感:“我可是这南沧国的皇帝!是九五之尊!你杀了我,就是谋逆!”
可这话落在渊阙耳中,只换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渊阙握着短刃的手没半分犹豫,一步步逼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玄策冻结:“皇帝?九五之尊?”他顿在玄策面前,短刃的锋芒抵在对方心口,”那又如何?”
………………
半年后
御书房的鎏金铜炉里燃着安神的檀香,却压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气。
玄择踩着明黄色的龙纹锦靴,小步跑到渊阙身边,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拽住他的袖口,眉头拧成个小疙瘩:“皇兄,你怎么又咳了?方才太傅讲《周礼》时,你都悄悄用帕子捂了三次嘴。”
渊阙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闻言将手中的青瓷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指尖还带着一丝薄凉。
他抬手揉了揉玄择的发顶,声音比殿外的秋日还要温和些,只是尾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虚浮:“无事,许是昨夜开窗吹了些风。”
说着,他目光落在玄择面前摊开的课业上,话锋轻轻一转,“今天的功课怎么样?《论语》的注疏都背熟了吗?”
玄择鼓了鼓脸颊,小手背到身后,却还是老实地点头:“都背熟啦!太傅还夸我‘温故而知新’呢!就是……”
他偷偷抬眼瞧了瞧渊阙苍白的脸色,声音低了些,“就是皇兄总说没事,可御膳房每天送来的药膳,你都没喝几口。”
渊阙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玄择缀着珍珠扣的小衣襟上,眼底漫开一层柔色。
他伸手把人拉到膝边,指腹轻轻蹭过玄择蹙着的眉尖,”皇兄只是想阿熠了。”
玄择愣了愣,小脑袋轻轻靠在渊阙膝头,小手还攥着他的衣料:“皇叔?”他想起前日内侍呈上来的捷报,朱砂印在明黄奏章上格外醒目,立刻坐直身子,眼底亮了亮,“朕记得前日送来了捷报,说皇叔在北疆把蛮族打退了,再过半月就能回来了!”
”嗯好,快去温书吧。”
半月后景王府
晨雾还没散尽,朱红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在薄光里泛着冷润的光。
渊阙立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玄色衣袍沾了些雾水,指尖却攥得发紧——他昨夜几乎没合眼,反复确认过时间,今日正是玄熠说定的归期。
他望着通往城外的长街,路面被晨露浸得湿润,偶尔有早起的商户推着小车经过,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都让他心头一跳。
雾渐渐散了,阳光漏下来,在路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远处终于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这一次,他的手猛地攥住了腰间玉佩,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玄色身影,眼底的清冷瞬间融成了软意。
”主人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