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空间被强行缝合。
一片死寂——!
林三酒挣扎着抬起头,正目睹末日终焉!
那辆承载了无数“自我”的地铁末班车,正在他面前分崩离析。
它像一个银色的水泡,向内坍缩。
钢铁、光线、变体残影,全部被搅动、压缩,最终化作一团浓稠翻滚的银灰色雾霭。
这团雾仿佛拥有生命,又像是高维存在,在此地留下的一滴“墨水”。
银雾微微脉动,散发出与林三酒左眼深处同源的冰冷古老气息。随即退潮,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向档案库最幽深的黑暗核心,转瞬消失。
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门扉同时关闭的细碎回响。
“L-378……目标确认……执行清除协议……”
命令,从四面八方响起。
激光瞄准器的红点瞬间锁死了林三酒。
守卫撞开入口,如潮水般涌入。
林三酒管不了身体异化,径直向通道冲去。
他在琥珀迷宫深处疾驰,能量光束擦身而过,将封存记忆的墙壁轰出焦黑的坑洞。
拐角处闪出两名守卫,林三酒速度不减,贴地滑近,手肘撞喉,反拧手腕——骨裂声与枪械落地的脆响重叠在一起。
踏过倒下的躯体,凭借左眼对空间的异常感知,在迷宫中找到通路。
身后,追兵的红外光点晃动,紧咬不放。
他终于看到了那条通往上层、相对完整的应急通道。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当他猛地撞开通往天台的那扇锈蚀铁门时,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也带来了最终的绝望。
退路,在他踏上天台的瞬间,便已断了!
强行稳住因剧痛而颤抖的身体,脚后跟踢落的碎石坠入钢铁丛林,连个回响都没有。
林三酒缓缓转头,颈骨发出细微的声响。
阴影里,沉重的机械脚步声停下来。
老陈站在那里,像一尊从黑暗中凝结的雕像。锈铁册悬浮在他身侧,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将他半张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编号:L-378,认知污染者·林三酒。”老陈的声音跟刚才截然不同,失去了所有情感,“根据锈铁册核心协议,你,是2019年就该被删除的‘错误日志’。”
“你的存在,判断非法,予以清除。”
红光暴涨,林三酒脸上多出一个叉“”。
就在这一刻,天台入口与通风管道同时涌出更多守卫,激光瞄准器在他身上汇聚成死亡的光斑。
环顾四周,无路可逃,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林三酒伸进口袋,死死攥住那半块草莓糖,糖纸上“2020.12.1”的触感,像冰锥刺入脑海,对抗着黑豹侵蚀与锈铁册的否定。
他无视近在咫尺的枪口,目光如刀般刺向老陈:“你的锈铁册,和篡改我记忆的力量,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话音未落,一道黑紫色的高能光束从对面高楼射来,直指他的心脏!
老陈的机械臂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猛地横移,用宽阔的金属后背,挡在了林三酒与死亡射线之间。
“滋——轰——!”
激光贯穿装甲,焦黑的火焰瞬间腾起,混合着融化的金属与机油,发出噼啪爆响。
那庞大的机械身躯剧烈摇晃,却没有倒下,硬是挡住对面狙击手的视目镜。
“走……”声音从锈管挤出,传入林三酒耳中。
林三酒瞳孔骤缩,一切疑虑都被这悲壮的背叛,彻底粉碎。他扑上前,在老陈倒地前单膝跪地,一把抓住他那尚存血肉的左臂。
“告诉我!”他嘶吼着,声音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小雨不是失踪,对不对?她是被‘处理’的,像处理一份错误数据!”
老陈嘴角溢着混有油污的血沫,右眼的光学镜头疯狂闪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本仍在嗡鸣挣扎的锈铁册砸向林三酒。
“去……b7……”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去那里……看看……我们所有人的……‘起点’……”
就在这时,锈铁册因核心受损,页面疯狂乱翻,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内页滑落。
林三酒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照片上,张姐抱着一个羊角辫小女孩,站在“张记面馆”的招牌下。阳光很好,而那个小女孩的左耳垂上,一颗熟悉的、细小的红痣,让林三酒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认识那颗痣,更认识那碗面。
“张记面馆”——天机局最早的地下观测点。
那个女人,是第一个被“锈铁册”记录在案的“债务承载者”,她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张姐的面,老陈的咖啡,他的工号,三百七十八份债……一切线索,在此刻串联成一张清晰的网。
一张由“被观测者”编织的、对抗“观测者”的网。
守卫的吼叫与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锈铁册开始发出不稳定的尖啸,表面浮现裂纹,自毁程序启动的高压电流让老陈的身体剧烈痉挛起来。
“你骗老子…你说…他们在两天后清算老子!”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就让我也成为变量。”
“哈哈——!”老陈的半边身子在狂笑中,开始冒出不自然的红光,机械核心出现不可逆的紊乱,机械眼那抹猩红亮的刺眼。
林三酒将照片与那半块草莓糖紧紧并置,塞入最贴身的衣袋。
他最后看了一眼癫狂的老陈。
在电流的肆虐中,老陈的嘴唇翕动。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凝固成一个饱含歉疚与决然的复杂眼神,他的机械臂插入胸膛,摸向机械之心。
林三酒纵身而起,兽化的力量灌注双腿,他蹬踏天台边缘,跃入错综复杂的霓虹与阴影之中。
夜风呼啸,他下坠的身影在楼宇间几次借力,便彻底消失。
刺目的火光照亮陆家嘴,天台上只留下燃烧的焦糊味、蔓延的血迹,以及那本在噼啪电流中逐渐化为灰烬的锈铁册。
林三酒的胸腔跟打鼓一样,血液开始沸腾…
下坠中,一股滚烫的力量自他脊椎深处炸开——肌肉贲张,筋腱如钢索绷紧,五指扣住下层平台边缘时,竟在混凝土上留下三道深痕。
……黑豹,苏醒了!
“杀回去!撕了他们!”兽性的低吼在他颅腔内轰鸣。
“别让黑豹吃掉人性。”张姐的声音同时出现。
“我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沦为野兽……”
落在平台上,林三酒的膝盖砸出闷响,又瞬间借力弹起。
黑豹的力量成了极致的逃亡工具,但他没疯。
接管这股力量后就不再下坠,而是在楼宇间跳跃、翻腾,将追兵远远甩开。
穿过窄巷,撞倒铁门,在碎砖烟尘中,他精准地找到了那辆电驴。
车牌 “灵3·J717” 在路灯下,等待已久。
他拧动把手,电量仅剩17%的电驴发出咆哮,冲进夜色。
后视镜里,天台的火光在翻腾。
照片和糖贴着皮肤发烫。
张姐的清汤面,小雨的半块糖,眠叔的梦之包裹,焦爷的熵增炒饭。老陈每月十三号,放在地铁长椅右边,不知道给谁的咖啡……所有这些散落的点,都指向同一个根源——天机局·b7层
电驴咆哮着冲入前方隧道的黑暗,破烂的夹克在风中绽开双翼,尾灯划出一道不肯熄灭的火痕,直插城市心脏那最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