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裂纹蔓延。
林小雨在镜子里闭着眼,嘴角的弧度尚未消散。
纸鸟撞碎镜面,却没有掉下去。卡在裂痕中央,双翅微颤,看向镜外。
风不知道啥时候停了……
夜市的喧嚣被按下静音,烤串的滋啦、扫码的“滴”声、人群的笑闹,全被一层无形的膜给隔开。
林三酒能听得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还有脊椎里兽化抑制剂引发的骨头摩擦声。
“哥,别来找我。”
可他已经来了!
不只是人,连带着记忆的残渣、胃里的纸、炭笔写的字,都成了闯入的凭证。
现在的情况下,自己正从“被催收者”,不可逆的滑向“被清除者”。
就在这时……
左眼窝突然一烫。
没有痛,是那种麻痒。
灵能镜片虽然被他摔进垃圾桶。但是,耳后的接口还在,它正从内部发烫,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动。
视野边缘开始渗出灰白噪点,人群头顶浮起难以描述的絮状残影。
“妈的,这几天太刺激了,出现幻觉?”
林三酒闭上了眼,试图缓解一下疲劳感。再睁开时,噪点仍在,却不再来自外部。
‘零维’出现一丝裂缝,本我记忆开始泄露。
路边的电线杆,突然晃了一下。
一个声音,从颅腔深处响起,低得像生锈的铁链拽地:
“三酒,别看了!”
“你已经超时了。”
“赶快离开……”
“是老陈!”他浑身打个激灵,裤兜里的手机,同时开始震响。
屏幕自动亮了,红光刺眼。
「天机局监察系统」
检测到编号L-378临时工,周边灵能指数超标,存在认知污染扩散风险。
警告:请立即终止非授权调查行为,原地待命,接受审查。
违规者将按《灵熵管理条例》第14条处理。
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林三酒嘴角抽了下。
这种通知收的多了,往常都是卡个十来分钟,等围观群众散去,走远了,才姗姗来迟。这次,倒是真快,镜子刚出事,短消息就砸到脸上。
“挺急啊?”他低声说,“怕我挖了你们祖坟?”
话音刚落,左眼又一阵发烫。
“沃日……”
眼前一片模糊,蓝的、紫的、红的,啥颜色都有,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无法定义的色彩,一股脑的怼进来,差点把视觉神经系统干崩溃了!
林三酒咬牙,把耳后的贴片扯下来,露出底下灰白色的旧式接口。又从内袋摸出一块小小的扁电池,卡进凹槽,然后一巴掌甩在太阳穴上。
“操你大爷的,给老子醒!”
‘嗡~’的一声,视野里浮出半透明的‘收费项目’:高危污染源快速接近中,位于东南35米,强度3级(认知扭曲),移动型·拟态个体,距离28米……25米……
‘叮~~,本次服务扣除5个灵点,您的余额已不足,是否申请信用额度?’
林三酒心尖滴血,顾不得咒骂,看向东南。
夜市的小吃摊连成一片,灯笼晃着,人影来回穿插。烤肠铁板滋啦冒油,糖葫芦摊前小孩拽着妈妈哭闹着要买。
普通人,看着是一片太平。
但他的眼里里,人群头顶飘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絮状物。
一个红点正从‘沪上阿姨’奶茶店穿过来,每走一步,周围人的脑袋上那不名的东西就扭曲、抽一下。
“这玩意儿?居然会传染,碰一个,染一片。”
“尼玛,这是冲我来的?”
“不然谁没事往夜市钻?”
转身就走,脚步压低,贴着烧烤摊的遮阳棚边缘绕。修格斯扭头,再也不看他一眼,笑着招呼客人,忙着自己的事。
钥匙早掏出来了,在指间转了半圈,咔哒~插进电驴。屁股刚挨上坐垫,就听见脚踏板那儿“滋啦~”一声。
黑斑莫名其妙地从金属接缝里冒出来,像霉菌一样疯长,眨眼爬满整个车架。
仪表盘闪了两下,啪地熄了火。
坐垫塌下去一半,电池仓冒出刺鼻的焦味。
钥匙还插着,手搭在车把上,眼睁睁看着那锈斑顺着链条往上啃,连电机外壳都开始剥落。
整辆车,不到三秒钟报废。
三酒回望那面破碎的镜子。
里面的林小雨还在折纸,头都没抬。
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巧合……
查档案是违规的,虽说跟老陈不太熟,但是也勉强说的上话。他不至于,让天机局因为这事派人清场。
可要是有人发现,他在追“存在税”的案子。并且还是从修格斯这类,底层都算不上的‘异类’嘴里撬出来的真相——那就另说了。
到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审查了!直接净化。
他靠着电线杆站定,脊椎里的兽化抑制剂突然抽了一下,疼得他牙根发酸。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低,压的气闷,雨还没下,阴冷湿气却经渗进骨头缝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唬的心律失调。
这次,还是天机局系统,但没弹窗,只在后台推送了一条加密消息:
「L-378,请于10分钟内返回指定集结点。任务已取消,后续安排,另行通知」
“哼~”他冷笑一声,直接关了机,SIm卡抠出来捏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集结点?让老子进去躺尸?”他嘴里嘟囔。
“该死的,上次被‘取消任务’的同事,现在还在地下三层泡福尔马林呢!”
林三酒伸手探进内袋夹层,摸出一张薄片——债务面具,二手货。从某个倒闭的催收公司仓库淘来的。戴上它,能暂时屏蔽身份信号,顶多撑二十分钟。
贴上面颊时有点凉,边缘压着颧骨,像戴了个劣质口罩。
再次扫了眼东南方向。
有用,红点真的停了。
就在炸鸡摊和臭豆腐车之间,不动了。
但污染值还在升,目标距离22米,在静止观察。
“在看老子?还挺讲礼貌的。”
他从兜里掏出荧光笔,拧开盖,挤出几滴往耳后抹了一圈。眼前一颤,画面刷新,多了个新提示:检测到微相层波动,目标携带未知容器,推测为记忆残片封装体。
林三酒眼神终于变了。
那不是人,至少不完全是人,“它在搬运东西,运什么?记忆。”
他想起修格斯说过的话:“你每查一次,就得付一次债。”
现在看来,对方也是来收债的——只不过,他们收的是“不该存在的记忆”。
靠在电线杆,摊上这种事,真是欲哭无泪。
“省着点吧!电驴完了,还钱而已,想想办法能搞定。但是,这该死的灵能点,要是还不上,身上就要少几个器官了!”
他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脑袋,把视界切到延迟拍摄模式。只要对方靠近十米内,就能录下最初三秒的真实形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小吃摊的吆喝声、扫码声、孩子哭闹声混成一片。炸鸡锅里的油泡泡破裂,溅起一点黄光。
东南方向的人流忽然自动分开一条缝。
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家伙,穿着不知道哪个平台的灰色外卖服,头盔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空保温箱,边角有烧焦痕迹。
走路姿势正常,步伐稳定,左手自然摆动。
但在视界里,那人的轮廓不断闪烁,像信号不良的投影。保温箱内部透出暗红光,一闪一灭,像是心跳。
越来越近,距离18米,污染等级快速飙升。
外卖员停在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没说话,也没动。
只是把保温箱轻轻放在地上。
箱子侧面贴着一张标签,对着他。
打印体写着:
「订单编号:xh-7749」
「收件人:林三酒」
「配送超时:+72小时」
「备注:请当面签收,拒收将启动强制交付程序」
林三酒直勾勾地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动。
“七十二小时。”
正是他今天第一笔催收任务的逾期时间。
清洁费三百七十八块。
修格斯的债。
也是他踏入这场烂事的起点。
现在,债回来了,砸在自己头上。
不一样的是,这次送上门的,不是账单。
是他自己被标记为“收件人”。
林三酒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小雨的照片,想想手机里的余额,再看看报废的电驴,“沃日,完了……”
现在,三酒手里只有一包辣条,狠狠撕开包装,扔嘴里一根,冷冷看向‘外卖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