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镜面裂开……
老陈从上面掉下来!
左手卡在灰衣男子喉咙里,机械臂还在发力,关节处火星乱窜,咯吱作响。
右半边已经不是人了——皮肤渗出银色液体,身体里鼓动着某种物质,往骨头缝里钻,每动一下,就发出“咯吱”一声。
林三酒冲了过去,刚想伸手。立刻后退,只见老陈胸口猛地一震。
一条深海触手破背而出,带着血肉和断裂神经,直扑灰衣男子。缠住他的手腕,把那只正要按向林小雨太阳穴的手拉偏。
林三酒目光一凝,脚步顿住。
‘这动作……是保护?什么情况?’
锈铁册从老陈怀里跌落,开始自动翻动。“老陈”两个字正在消失,被橡皮擦一点点抹去。
下一个浮现的名字是:许念
林三酒并不陌生——老陈的养女。
不久前,在大歌剧院,透过老陈脖子上的时间血管,窃取了部分记忆:通风管3号柜,哮喘药,十二岁,实验失败,判定为“无效样本”。
现在,这个名字居然出现在锈铁册上。这意味着,她也曾被系统标记为“未结清”,是债主。
林三酒摸出电子笔,里面还保存着刚才在剧院的录音。里面的电池快没电了,但不妨碍他按下按钮。时间没变慢,但他看见了——老陈的机械眼不正常的亮了,那抹猩红无规律的闪烁,系统的底层逻辑出现紊乱。
不能停,继续按。笔尖的滴答声断断续续传来,录音内容光速上传。老陈的机械臂越收越紧。‘咔嚓~’灰衣男子的脸开始变形,喉骨发出碎裂声。
没等林三酒松口气,更多触手从老陈体内涌出。十几条、几十条从脊椎、肩胛、腹部破体而出,挟着血浆,在空中疯狂舞动。
它们反向缠绕,一圈圈将老陈裹住。脖子、腰、四肢,全被锁死。
老陈的身体被抬离地面,悬在空中,像一只正在结茧的蛹。
“你……答应过……”老陈的嘴动了,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断断续续。
> “不伤害……她们……你……骗我……”
灰衣男子的喉咙已经破碎,但低沉的声音,撞着镜面,从四面八方传来:
> “我没骗你……只是把该走的路,走完。”
这句话还没说完,最后一根触手收拢。
老陈被彻底禁锢,茧的表面立刻开始不甘的搏动,里面的东西似乎会破蛹而出。
与此同时,锈铁册翻到最后一页。
三个字浮现:
> 「已注销」
然后,册子边缘冒烟,火苗蹿起老高,几秒后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锈铁册完成了最后的清算,“许念”这个名字,将被系统标记为“已偿还”。或许那个小女孩还有机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她可能生活在福利院,寄养在某个不错的家庭,但跟老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三酒扑过去,在老陈坠落的地方乱摸。
地面裂开一道大口子。指尖碰到一片湿冷的东西——纸鸟的残片,那只曾在通风管里飞过的折纸小鸟,如今翅膀断裂,沾满血和黑色液体。
手指刚碰到纸面,寒气顺着手掌往上爬。
一会功夫,皮肤发白,血管凸起如冰纹,指尖剧痛、发麻,失去知觉。
林三酒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纸上。
刹那间,纸片震动,自行拼接,延展,重新组合成完整的纸鸟。翅膀缓缓展开,内侧刻着一张地图,线条极细,像是用针尖划出来的。
新沪市第一实验中学,b-7心理辅导室。
门牌号旁有一行小字:
> 「起点即终点,门在镜后」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然后抬头,看向玻璃舱。林小雨闭着眼,呼吸微弱。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像是在重复这句话。
灰衣男子站在她身后,脖子上还留着机械臂的指印。他没再动手,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林三酒。
林三酒扭头,看向不停挣扎的肉茧……
声音不高,却穿透短暂的寂静。
>“老陈,你能听见吗?”
>“下一个债,是你女儿的命。”
灰衣男子有没有反应,林三酒也不在乎。
说完这句话,转过身,背靠玻璃舱,慢慢坐下。从兜里掏出半包辣条,包装受潮,油渍渗透。拆开吃了两根,味道发焖,有点霉味,但还能咽下去。
吃完,把包装袋捏成一团,随手扔向角落。
袋子飞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一根透明丝线横在空中,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辣条袋撞上去,像撞上无形墙壁,轻轻弹落。紧跟着,天花板上多了无数丝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一团模糊的人影正缓缓凝聚——穿着风衣,身形削瘦,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
林三酒盯着天花板,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把螺丝刀。他掂了掂,刀柄磨损,刃口却利得能刺穿合金锁芯。
头顶的影子还没有凝实,就开始动了。
丝线一根根绷紧,发出细微嗡鸣,如同弓弦拉满。那人影向前,倾出一步,空气立即被切割,温度骤降。
林三酒握紧刀柄,拇指顶开卡扣。螺丝刀的金属刃刚露出一点寒光——头顶的丝网突然剧烈抖动!
那道人影晃了两下,轮廓扭曲,随即轰然塌陷,缩回裂缝,消失不见。
林三酒仍捏着螺丝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刚才那一击,不是他赢了!
……是老陈。
那个被系统注销、被触手吞噬、被时间抹去的男人。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0.3秒,用残存的神经信号,完成了一次系统级反制——就在锈铁册化为灰烬的瞬间,老陈的机械眼捕捉到了系统回流的最后一条数据包。
那是“已注销”状态激活前,系统自动释放的权限确认帧。正常情况下,这帧数据会直接上传,标记“用户彻底清除”。
但老陈没让它走,也可能是这个诡异空间引发的系统延迟。总之,控制端出现了极短时间的缓存宕机。
他用机械臂残留的密钥,强行截获了这帧数据,在系统后台反向注入一条指令:
?「触发反追踪屏蔽协议|目标:林三酒|持续时间:7秒」
这是判官作为“守夜人高级执行者”的最后权限。他用自己作为“已注销用户”的身份残片,在数据流中制造了一次短暂干扰。
七秒,足够让丝线之网崩解,迫使收尾人退场。
林三酒确认——纸鸟还在,地图未变,坐标为真。指尖仍在发麻,冻伤处渗出血珠,混着纸鸟上的血迹,颜色更深。
他舔了一口,铁锈味很重,还夹着一丝苦涩。然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玻璃舱。
每一步,地面都会裂开一道新缝隙,黑色液体从里面涌出,冒泡,散发腐朽气息,像是记忆正在腐败、溶解。鞋底踩在上面,发出吱嘎声,如同踩在尸骸之上。
到了舱前,他举起拳头,准备砸下去。
就在这时,玻璃内部浮现出一行字:
> 「同步率93%」
林小雨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指甲微微弯曲,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灰衣男子从阴影里走出,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林三酒看着玻璃中的倒影,忽然笑了——神色带着疲惫,也藏着一丝释然。
他望着灰衣男子,轻声说:
“你还记得张记面馆的菜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