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休整带来的暖意,被地穴深处涌来的冰冷死气彻底驱散。
穿过那流淌着温泉水汽、布满发光苔藓的奇异通道,前方空间豁然开朗。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一个废弃的小型矿坑,如同被巨兽啃噬出的伤口,暴露在惨淡的幽蓝苔藓光芒下。坑底,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他们蜷缩着,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和尘埃,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旧人偶,凝固在生命最后的绝望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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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矿坑并不大,残留着简陋的挖掘痕迹和散落的、早已锈蚀断裂的矿镐。坑壁覆盖着厚厚的幽蓝色冰层,反射着苔藓微弱的冷光,将这方死亡之地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刺骨的寒意,混合着尸体腐败前被冻结的、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无声地侵蚀着每个人的神经。
凯抱着扳手冰冷的残骸核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莉娜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刀,迅速扫过整个矿坑,手指已经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老杰克浑浊的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泰坦沉重的身躯微微前倾,熔岩般的眼眸扫过那些僵硬的轮廓,岩石胸膛内发出低沉的嗡鸣,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怆。爱丽丝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和心悸,目光落在那些尸体暴露的手臂上。
烙印!
清晰可见!
与爱丽丝手臂上那歪斜丑陋的疤痕一模一样的荆棘玫瑰权杖烙印!如同耻辱的徽章,深深地烙在这些早已失去生命的肢体上!
死状各异,触目惊心。
靠近坑口位置的几具尸体,脖颈处有着平滑而致命的切口,伤口边缘覆盖着薄薄的、晶莹的冰晶——那是被高速掠过的刀锋雪花瞬间割喉!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
稍远处的几具尸体,肢体残破不全,破旧的矿奴服被撕扯开,露出下面被啃噬过的、冻得发黑发紫的皮肉和骨头茬子——那是被饥饿的冰原掠食者袭击后的惨状。
而更多的尸体,则蜷缩在矿坑最深处、相对避风的角落。他们紧紧抱着自己,身体佝偻得像煮熟的虾米,脸颊深陷,眼窝如同黑洞,嘴巴微张,仿佛在无声地祈求着食物或温暖——他们是活活饿死、冻毙的!是在绝望中,生命之火被潘多拉的极寒一点点、残酷地掐灭!
“戴安娜…”爱丽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烙印的伤口传来麻木的刺痛,心头的怒火却如同被浇了油的冰焰,冰冷而炽烈地燃烧着。这些矿奴,和他们一样,不过是戴安娜挖掘星核源石的“消耗品”!用完即弃,如同垃圾!
莉娜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下矿坑边缘,动作轻巧地落在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旁。她蹲下身,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极其专业地拂去尸体面部的冰霜,检查瞳孔、皮肤弹性、以及伤口边缘的腐败程度。她的动作冷静得近乎残酷,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她内心的凝重。
“死亡时间,”她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矿坑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不超过三天。肌肉尚未完全僵硬,部分浅层冻伤还有轻微水肿反应。”她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过矿坑深处那条被人工开凿、通向黑暗的简陋矿道入口,“这里距离永霜城(戴安娜在潘多拉建立的矿奴主城)至少还有上百公里。没有运输工具,没有补给…他们是被故意遗弃在这里的。”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冰冷的愤怒,“因为失去了挖掘价值,或者…仅仅是‘损耗’指标达到了!”
“损耗品…”老杰克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妈的!那老妖婆!老子…”
他的话被凯倒吸冷气的声音打断。凯看着那些蜷缩冻毙的尸体,想象着自己也可能变成其中一员,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死寂笼罩、悲愤与恐惧交织的压抑气氛中——
异变陡生!
矿坑最深处、靠近那条幽暗矿道入口处,一堆被厚厚冰霜覆盖、看起来与其他尸体无异的“杂物”中,几具蜷缩的“尸体”猛地弹了起来!
动作迅猛、无声、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是三个瘦骨嶙峋到了极致的矿奴!破旧单薄的灰色矿奴服如同挂在骨架上的破布,裸露的皮肤冻得青紫开裂,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野兽般的饥饿、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戾气!
他们显然埋伏已久!目标极其明确——离他们最近、看起来最没有威胁、正抱着金属核心瑟瑟发抖的凯!
如同三道灰色的、裹挟着死亡气息的阴影!他们手中紧握着用坚冰打磨、前端尖锐如矛的简陋冰锥,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无声而迅猛地朝着凯的胸口和脖颈狠狠刺去!动作虽然因饥饿和寒冷而有些僵硬,但那份狠辣和精准,显然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本能!
“凯!!”爱丽丝的惊呼带着破音!她下意识地想凝聚意念推开袭击者,但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凝聚的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无法成形!
太近了!太快了!凯完全吓傻了,抱着扳手的核心,僵在原地,瞳孔中倒映着那三根急速放大的、散发着死亡寒芒的冰锥尖端!
就在冰锥即将刺入凯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沉闷如远古战鼓、蕴含着无尽威压和岩石怒火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猛地从泰坦那庞大的岩石胸腔中炸响!这声怒吼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击灵魂!带着磐石族守护意志的沉重威压,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那三个扑来的矿奴!
嗡!
三个袭击者的动作瞬间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灵魂!眼中的疯狂戾气被巨大的恐惧瞬间冲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刺出的冰锥轨迹出现了致命的偏移和迟滞!
与此同时!
爱丽丝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将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准的绣花针,狠狠刺向冲在最前面、扑向凯胸口的那名袭击者的脚踝!不是推开,而是干扰!扰乱他身体最细微的平衡神经!
那袭击者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诡异的扭力,仿佛脚下的冰面瞬间变成了倾斜的滑板!重心瞬间失衡,前冲的动作猛地变形,整个人带着刺耳的惊呼,狠狠向前扑倒,手中的冰锥擦着凯的肋下深深刺入冻土之中!
“哼!”莉娜的冷哼如同死神的低语!就在泰坦怒吼震慑、爱丽丝意念干扰制造混乱的瞬间,她的身影如同真正的鬼魅,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下一个刹那,她已经出现在扑向凯脖颈的第二名袭击者身侧!
咔!咔!
两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关节错位声响起!
莉娜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擒拿住对方持着冰锥的手腕!手指发力,如同精密的液压钳,瞬间卸掉了对方腕关节的力量!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击打在对方手肘麻筋处!那矿奴只觉得手臂一麻,冰锥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冻土上!他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被惊骇和剧痛取代!
第三个袭击者被这电光火石的变故惊呆了,刺向凯的冰锥停在了半空。
“哇啊!”凯这才从极度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躲开,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冰冷的冻土上,怀里的扳手核心也差点脱手。
整个过程发生在不到两秒!兔起鹘落,生死逆转!
三个袭击者,一个被泰坦的怒吼震慑心神,一个被爱丽丝意念干扰摔倒在地,一个被莉娜瞬间卸掉武器,僵在原地。刚才还凶狠如饿狼的三人,此刻如同被拔了牙的困兽,眼中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矿坑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袭击者因恐惧和关节剧痛发出的压抑呻吟。
就在这时,袭击者中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被泰坦怒吼震慑住、一直僵在原地没有参与攻击的独眼老者,他那仅存的、浑浊不堪的右眼,死死地盯住了泰坦手臂上那特有的岩石纹理和流淌着淡金色冰痂的伤口。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布满冻疮和深刻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那表情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早已熄灭的星光!
“…磐…磐石族?”老者干裂出血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沙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被遗忘的痛苦共鸣,“你们…你们也是…被那个戴安娜恶魔…摧毁了家园的…流浪者?”
“磐石之心…”泰坦低沉的声音如同两块山岩在深渊中碰撞,带着沉重的、无法磨灭的伤痛,回答了老者的疑问。他那熔岩般的眼眸看向老者,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怆。
“果然…果然…”独眼老者喃喃自语,浑浊的独眼中瞬间涌出滚烫的泪水,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成冰晶挂在满是沟壑的脸上。他猛地推开身边还处于惊骇中的同伴(那个被莉娜卸掉武器的),踉跄着向前一步,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矿坑最深处、靠近矿道入口旁、一处被巨大冰棱和坍塌碎石半掩着的、极其隐蔽的狭窄冰缝!
“那里…”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一丝微弱的希望,“…通向‘活路’!一条…很久以前,被我们这些等死的人…挖出来的…逃命通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条被冰雪和碎石半掩的冰缝上!活路?!
“但是!”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恐惧,他仅存的独眼中再次被巨大的阴影笼罩,“那条路…必须穿过‘泣风谷’!”
“泣风谷?”莉娜眉头紧锁,捕捉到了关键地名。
“是…是戴安娜那个恶魔…设下的‘极寒试炼场’的…最外围屏障!”老者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那山谷里…没有刀锋雪花风暴…但…有比刀锋更可怕的‘泣风’!能冻裂灵魂的风!还有…还有她投放的…专门猎杀‘逃奴’的…机械猎犬!它们…就在谷口等着!等着我们这些…耗尽了力气爬过去的‘猎物’…去送死!去…被‘收割’!”
泣风谷!
机械猎犬!
收割逃奴!
新的线索带来了希望,却也指向了更加致命、更加残酷的陷阱!潘多拉的地狱,一层又一层,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