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撕裂的刹那,路易斯的战舰在银光裹挟中炸成碎片。
“抱歉,亲爱的宝贝…”他最后残影触碰到我的指尖,像一团灼烫的星尘灼痛了我。
我跪在cx330的紫色苔原上,灵魂被生生剜走一块。
意念失控的瞬间,我听见长老们惊恐的呼喊:“爱丽丝!实体离体,你会灰飞烟灭——”
可那碎片里藏着他一丝被强行抽离的恐惧,我纵身化为流光刺向深空。
星际暗流带亿万玻璃渣般的乱流瞬间撕碎我大半身躯,意识濒临溃散。
一点微弱的暖光却穿透死亡深渊——锈迹斑斑的飞船伸出机械臂,稳稳接住了我最后残存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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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330 的天空,碎了。
那是一种毫无征兆的、令人肝胆俱裂的崩裂。上一瞬,苍穹还是亿万年来永恒不变的、流淌着柔和意念光晕的深紫幕布,宁静得如同母亲低垂的眼睑。下一瞬,一道狰狞到极致的裂痕猛地撕开了这层宇宙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巨爪狠狠扯开。刺目的、冰冷的银光,如同宇宙深处最无情的寒冰洪流,裹挟着毁灭的意志,从那道裂口后面狂暴地倾泻而下。
目标清晰而残忍——路易斯那艘停泊在星球近地轨道上的小型探索舰“星尘号”。
我的心脏在那银光乍现的瞬间就停止了跳动,血液冻结,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灵魂。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成一个绝望的点。我站在下方广袤无垠的、铺满奇异紫色苔藓的原野上,仰着头,视野里只剩下那道撕裂天穹的伤口和倾泻而下的死亡之光。
“不——!”我的意念尖啸撕裂了cx330宁静的空气,带着最原始的绝望和恐惧,试图穿透那遥远的距离,撞向那道冰冷的银光。声音在广袤的空间里显得如此微弱,如此徒劳。
来不及了。
银光精准地撞上了“星尘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下,在这真空的边缘,只有无声的毁灭。那艘承载着我无数记忆、路易斯温暖笑容的流线型舰船,像一颗被粗暴捏碎的脆弱水晶球,在刺目的银色光流中猛地向内坍缩,继而化作亿万点细碎、灼热、带着金属和能量逸散特有腥气的光点,狂暴地炸开!无数燃烧的碎片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射向冰冷的宇宙深空,带着一种凄厉而绝望的轨迹,在深紫色的天幕背景上,划出无数道短暂而残酷的伤痕。
死亡的烟花,无声地怒放。
就在那毁灭的核心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一点微弱的、熟悉到让我灵魂剧颤的意念波动,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带着令人心碎的虚弱和决绝,直直地撞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爱丽丝…” 那意念的碎片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星火,却清晰地烙印着路易斯独一无二的灵魂印记,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无法言说的痛苦,“抱歉,亲爱的宝贝…”
那缕残存的意念努力地、挣扎着,试图描绘出他最后的轮廓,一个虚幻得几乎透明的影子,带着灼人的温度,穿透了冰冷的真空与遥远的距离,瞬间投射到我的面前。那虚影是如此稀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却凝聚了他全部残存的力量。他虚幻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触感,轻轻拂过我的指尖——不是实体,却比最炽热的烙铁还要滚烫,像一团刚刚爆裂、还在灼烧的星尘,瞬间灼穿了我的皮肤,直抵灵魂最深处。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璀璨的…星星…” 意念的最后碎片,带着沉重的疲惫和永恒的告别,在我意识里彻底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无影无踪。
那团灼烫的“星尘”触碰过的指尖,留下了一道无形的烙印,痛彻心扉。
支撑着我的力量瞬间被彻底抽空。双膝一软,我重重地跪倒在脚下那片柔软却冰冷的紫色苔原上。cx330星球特有的、带着微凉湿气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却带不来一丝慰藉。灵魂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撕裂般的剧响,仿佛有什么最核心、最珍贵的东西被硬生生剜走了,留下一个巨大、空洞、呼呼灌着宇宙寒风的伤口。那片深紫色的苔藓在视野里模糊、旋转,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片无声爆炸后残留的刺目银斑,烙印在视网膜上,灼烧着我的神经。
痛。无边无际的痛。像无数根冰冷的意念尖针,反复穿刺着我意识的核心。
路易斯最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反复撕扯着我意识里那个血淋淋的伤口。“璀璨的星星”?不!那绝不是他!路易斯·凯恩,那个笑起来像cx330双恒星同时升起般耀眼温暖的男人,那个在危机时刻永远挡在我身前的战士,那个会笨拙地用机械零件为我拼凑生日礼物的工程师…他绝不会这样!他绝不会用这种哀伤的、诀别的口吻留下这样一句话就消失!他只会咬着牙,眼神亮得惊人,告诉我:“撑住,爱丽丝,等我回来!” 或者更直接——“宝贝,帮我揍扁那群杂碎!”
这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几乎被悲伤溺毙的意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那残存的意念碎片…除了绝望的爱意和告别…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什么?
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这微小的疑惑激起了涟漪。我强迫自己从无边的痛苦中抽离一丝清明,像最精密的探测器,不顾一切地回溯、分析、捕捉着路易斯最后那缕意念里每一个细微的波动。
是的!就在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歉意之下,深藏着一丝被强行剥离、被巨大外力瞬间攫取时所产生的…本能的恐惧!还有…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身不由己的滞涩感?仿佛他的意念在传递那句“抱歉”时,被某种无形的、冰冷的东西强行扭曲、打断、抽离!
那不是路易斯主动选择的告别!绝不是!
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肯定的怒火猛地从我灵魂那个空洞的伤口里喷涌而出,瞬间烧干了所有眼泪和软弱。他不是自愿离开!他是被带走的!是被那该死的银色舰队,用最粗暴、最残忍的方式,从我的世界里硬生生掳走的!
“啊——!”
无法抑制的尖啸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绝望的哀鸣,而是裹挟着滔天怒火的战吼!这声怒吼不再是意念的传递,而是实体声带撕裂空气的震动!一股狂暴到失控的力量,从我意识最深处那个被剜开的空洞里,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般轰然喷发!
cx330人赖以维系的、与整个星球和谐共鸣的意念力场,在我体内彻底失衡、暴走!不再是温顺流淌的溪流,而是决堤的灭世洪涛!
嗡——!
实质化的意念能量猛地从我身体里炸开!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精神波动,而是凝聚成了肉眼可见的、璀璨夺目的虹光!这虹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烈焰,瞬间包裹了我整个身体,将我托离了冰冷的紫色苔原。脚下的苔藓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吹拂得剧烈起伏,如同紫色的怒涛。
“爱丽丝!停下!” 一个苍老而威严、带着极度惊恐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强行穿透了我周身狂暴的能量场。是长老阿瑞斯!他那饱含数百年智慧的声音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你疯了吗?!实体离体!你会彻底崩溃!意念会消散,灰飞烟灭!快回来!回到星球意志的怀抱里来!”
“爱丽丝!想想后果!想想我们!” 另一个更年轻些、带着哭腔的意念紧随而至,是守护者莉亚,“实体化在深空…那是绝对的禁忌!是走向湮灭的绝路!求求你,别去!”
更多的意念呼唤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恐惧、劝诫和绝望,从星球各处汇聚而来,试图编织成一张阻拦我的网。它们是cx330的基石,是维持我们种族存在的古老规则和集体意志的呐喊。
规则?禁忌?灰飞烟灭?
这些词像冰渣一样砸在我燃烧的意念核心上,却瞬间被更炽烈的火焰汽化。
规则没有救回路易斯!
禁忌没有阻止那道撕裂苍穹的银光!
灰飞烟灭?如果那个笑容再也无法点亮我的世界,这具躯壳,这个所谓的“存在”,和灰飞烟灭又有何区别?!
路易斯最后意念碎片里那丝被强行剥离的恐惧和滞涩,像淬毒的尖刺,深深扎进我的灵魂,带来了超越死亡的痛苦,却也点燃了焚尽一切的决绝。
“让开!” 我的意念裹挟着狂暴的能量,如同无形的风暴之锤,狠狠撞碎了所有试图阻拦我的意念呼唤,将那些惊恐的声音远远地抛在身后。我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苍穹那道正在缓缓弥合、却依旧残留着毁灭余烬的裂口,锁定着路易斯消失的方向,锁定着那冰冷银光来源的宇宙深处。
“路易斯…等我!”
没有半分犹豫。凝聚!燃烧!献祭!
体内所有残存的、失控的、甚至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意念能量,被我以最狂暴、最不顾后果的方式,疯狂地压缩、凝聚!包裹着我的虹光瞬间变得刺目到无法直视,如同超新星爆发的前夕!下一秒,这凝聚了所有思念、痛苦、愤怒和决绝的意念光团,猛地坍缩、拉伸——
我,爱丽丝·诺瓦,cx330的“星辰之触”,舍弃了与星球共生的稳定形态,舍弃了古老相传的禁忌,将自己化作了一道纯粹由燃烧意志驱动的流光!一道撕裂cx330大气层、带着一去不返的惨烈决绝,射向冰冷、未知、杀机四伏的浩瀚星海!
身后,是长老们绝望的意念余波在星球屏障上徒劳地回荡。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和吞噬了路易斯的深渊。
身体在急速升空中承受着巨大的撕裂感,大气摩擦带来的高温灼烧着意念凝聚的实体外壳,发出滋滋的哀鸣。但我不管不顾,将全部意志集中在一点——追!追上那道银光!把路易斯夺回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宇宙的坟场!
cx330淡紫色的大气层在脚下急速退去,星球的轮廓迅速缩小,变成一个悬浮在深紫天鹅绒背景上的巨大宝石。宇宙真空的绝对死寂瞬间包裹了我,取代了星球上无处不在的微弱意念低语。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温度,而是来自绝对虚无的、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感,开始侵蚀我意念实体构筑的边界。
然而,这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次心跳的时间。
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仿佛亿万头宇宙巨兽在深渊底部同时咆哮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撼动空间本身,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念核心上!嗡——!
眼前骤然一暗。不是光线的消失,而是空间的“质地”发生了恐怖的畸变。
我冲进了一片“区域”。
这就是长老们记载中、谈之色变的宇宙天堑——星际暗流带!它并非静止的屏障,而是由狂暴到极致的空间乱流、引力漩涡、高能粒子风暴以及难以名状的维度褶皱,在漫长岁月里相互撕扯、吞噬、湮灭后形成的恐怖混合物。它像一条由宇宙自身污血和破碎时空凝结成的、环绕着cx330的恶毒荆棘带,是所有试图肉身横渡星海者的天然坟场!
狂暴!混乱!毁灭!这是唯一能形容它的词汇。
前一毫秒,我的意念实体还保持着流光的形态,撕裂真空。下一毫秒,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恶意的巨大力量猛地从侧面撞了上来!那不是物理的撞击,更像是空间本身突然变成了一块布满亿万锋利尖刺的、高速旋转的绞肉机滚轮,狠狠地碾压过我的身体!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每一寸意识,亿万片淬毒的玻璃渣在灵魂深处疯狂搅动!凝聚的意念实体发出濒临破碎的刺耳尖啸,那是构成“我”的能量结构在哀鸣!
我的“身体”——那由纯粹意念能量构筑的形态——在那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下,如同脆弱的糖雕遭遇了重锤。左臂连同小半边肩膀的能量结构瞬间被无形的利爪撕扯、粉碎!化作一片闪烁着微弱虹光的能量碎屑,被狂暴的乱流瞬间卷走、吞噬、湮灭于无形。剧烈的能量逸散带来的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和空虚。
剧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意识像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稳住!爱丽丝!稳住!” 我对自己狂吼,意念在剧痛的浪潮中死死抓住路易斯最后影像里那一丝恐惧的波动。那是支撑我不至于立刻崩溃的唯一锚点!我疯狂地催动残存的意念能量,试图重新凝聚形态,在狂涛骇浪中找到一丝缝隙。
但暗流带如同拥有恶意的活物。刚刚勉强稳住一点形态,一个无形的、扭曲的引力漩涡猛地在我下方生成,产生恐怖的吸力!我的残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向漩涡的核心——那是一个闪烁着不祥黑紫色幽光的点,散发着纯粹的湮灭气息!
“不!”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迫近!我拼尽全力,将剩余的意念能量不计后果地爆发,试图挣脱那恐怖的吸力。残存的右臂在能量过载下寸寸崩裂,细密的能量裂纹蔓延开来,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就在我感觉最后一点意识都要被那漩涡彻底扯碎、吞噬的刹那,侧后方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粒子风暴如同宇宙巨龙的吐息般横扫而来!它没有直接撞上我,却狠狠地撞击在我和那引力漩涡之间的空间褶皱上!
轰——!
空间像一面被巨力砸中的镜子,猛地炸开!无数道细碎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般瞬间蔓延!其中一道最细长、最锋利的空间裂痕,如同死神的镰刀,毫无阻碍地切入了我残存躯体的腰部!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彻底的、永恒的“断裂”感。
腰部以下凝聚的意念实体,连同我最后残存的大部分力量,无声无息地被那道空间裂痕吞没、切断、消失在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
仅存的,只有我腰部以上的小半截残躯,以及附着其上、微弱到如同萤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意识核心。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麻木和冰冷,一种意识被强行从躯壳里剥离、即将彻底消散于虚无的空洞感。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路易斯的面容在意识深处也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结束了…吗?
原来长老们的警告,并非恫吓。实体离体,横渡星海…在这宇宙的伟力面前,我的愤怒,我的决绝,我的爱…都渺小得如同尘埃。连靠近敌人都做不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化作星尘间一缕微不足道的能量余烬…
最后一点意念的光,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中,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就在这最后的微光也即将被永恒的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光?
不,不是光。是一种…感觉。
一种温暖的、稳定的、带着某种粗粝质感的…存在感?
它穿透了狂暴乱流的嘶吼,穿透了空间被反复撕裂的尖啸,穿透了死亡冰冷的帷幕,如同宇宙寒冬里一根将熄未熄的火柴,带着一种笨拙却异常坚韧的暖意,轻轻地、执拗地触碰到了我即将溃散的意识边缘。
不是cx330意念的柔和共鸣,也不是毁灭银光的冰冷无情。它…像一块在冰冷宇宙中漂流了无数岁月的、被摩擦得温热的金属?带着机油、尘埃和某种…炉火的混合气息?一种极其原始的、属于物质世界的“生”的气息。
这缕微弱却固执的暖意,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住了我最后一点即将飘散的意识核心。它没有强大的力量,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锚定”感,在狂暴的乱流中,提供了一个微小却真实的“着力点”。
求生的本能被这缕暖意点燃。我像溺毙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将残存的所有意念、所有不甘、所有对路易斯的思念,都凝聚成最后一股微弱的力量,本能地、疯狂地涌向那点温暖的源头!没有形态,没有方向,只有最纯粹的精神牵引——“这里!救我!”
意念发出无声的呐喊。
仿佛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那点温暖的光,似乎感应到了我这孤注一掷的求救。它猛地…变亮了!
不是光芒万丈,而是一种稳定的、功率提升的、带着引擎低吼般震颤的亮度提升。紧接着,一个巨大、模糊、锈迹斑斑的轮廓,硬生生地撞破了前方一片相对稀薄的粒子尘埃云,闯入了我模糊的感知范围。
一艘船。
一艘与优雅、先进、流线型等词汇毫不沾边的船。它像是由无数块不同时代、不同型号、甚至不同文明的宇宙垃圾和战舰残骸,用最粗犷的手法、巨大的铆钉和厚实的焊接痕迹,强行拼凑黏合起来的钢铁怪物。船体上布满了撞击的凹痕、能量武器留下的焦黑灼痕,以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宇宙锈蚀。几根粗大的、不知用途的金属管道裸露在外,像巨兽裸露的骨骼。整艘船透着一股饱经风霜、在宇宙夹缝中挣扎求存的野蛮生命力。
船首上方,一盏巨大的、仿佛从古老探矿船上拆下来的强力探照灯,正发出稳定而温暖的黄白色光柱,如同黑暗森林中猎人警惕而坚定的目光,穿透狂暴的乱流,牢牢地锁定在我这缕即将消散的残存意识上。
那光柱,就是温暖的源头!
希望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麻木的绝望。我的意识残片本能地、贪婪地向着那光柱的中心,那最温暖最明亮的位置,奋力地“飘”去。
就在这时,暗流带似乎被这艘不速之客的闯入彻底激怒。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引力湍流猛地形成,如同无形的巨蟒,狠狠抽打在那艘破旧飞船的侧舷!
哐当——!轰隆——!
巨大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护盾过载的爆鸣声,即使在这真空乱流中,也仿佛直接敲打在我的意识上!那艘庞大的钢铁怪物剧烈地颠簸、翻滚起来!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块附着在外壳上的较小金属碎片瞬间被扯飞、消失在乱流深处。那盏给予我唯一希望的探照灯光柱,也随之疯狂地摇晃、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不要!
就在光柱剧烈摇曳、即将被乱流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飞船靠近我这一侧的厚重装甲板上,一道隐藏的舱门猛地向上弹开!伴随着刺耳的液压声和喷出的白色冷却气体,一只巨大的、结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机械臂,如同蛰伏巨兽的肢体,以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悍然从舱门内弹射而出!
这只机械臂的主体骨架粗壮得如同古树的虬枝,覆盖着厚重的、布满刮痕的复合装甲板。它的前端并非手掌,而是一个由多重精密液压杆驱动、闪烁着稳定蓝色能量力场的巨大“托盘”。托盘边缘布满了细小的、用于吸附和固定的引力发生器。整只机械臂充满了粗犷的工业力量感和一种久经沙场的可靠。
它无视周围足以撕裂小型战舰的狂暴乱流,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精准和沉稳,穿透了最后一段致命的距离。那只巨大的、闪烁着能量力场的托盘,如同最温柔的掌心,稳稳地、坚定地,兜向我这缕即将彻底消散在宇宙风暴中的微弱星光。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
狂暴的乱流在嘶吼,破旧的飞船在挣扎,巨大的机械臂承载着最原始的拯救意志,穿透死亡。
我的最后一点意识残片,带着路易斯残留的恐惧影像和我所有的不甘与眷恋,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了亿万里的羽毛,轻轻地、无声地,落入了那只由冰冷钢铁和温暖能量力场构筑的“掌心”。
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稳定、带着金属特有凉意却隔绝了所有外部狂暴的能量力场瞬间将我包裹。外界毁灭一切的嘶吼和撕扯力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神俱安的、低沉的引擎嗡鸣,如同宇宙的心跳,透过钢铁的臂膀传来。
安全了?
这念头刚升起,巨大的机械臂便开始沉稳而迅捷地回收。眼前的景象飞速倒退——狂暴的暗流带、冰冷的星尘、无尽的黑暗深渊…最后,是那扇敞开的、内部透出稳定暖黄色灯光的厚重舱门。
舱门在机械臂收回的瞬间,如同巨兽合拢利齿,轰然关闭!将外面那个吞噬一切的死寂宇宙,彻底隔绝。
绝对的黑暗降临。
紧接着,是几盏昏黄的、功率似乎不太稳定的舱壁灯,嗤嗤啦啦地闪烁了几下,挣扎着亮了起来,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这个局促、杂乱、充满了机油、金属和尘埃混合气味的狭小舱室。空气带着循环系统特有的、略显浑浊的味道,吸入肺中,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奢侈的“活着”的感觉。
我被轻轻地放置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上。那只巨大的机械臂完成了它的使命,伴随着液压系统低沉的泄压声,缓缓地缩回了天花板一个同样布满油污的隐藏凹槽里,消失不见。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包裹着我的微弱力场传来。我,爱丽丝·诺瓦,cx330的星辰之触,此刻只剩下不到半截残躯的意念能量体,虚弱得连维持基本形态都困难,像一捧随时会散开的星沙,静静地躺在这个充满了陌生与粗粝气息的钢铁囚笼(或者说避难所?)里。
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海底,疲惫到极点,却又被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未知的恐惧刺激得无法真正沉睡。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从舱室唯一的、厚重的密封门外传来。那脚步极其沉重,每一步落下,都让脚下的金属地板传来沉闷的回响,仿佛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披着沉重装甲的巨兽。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舱门发出沉重的解锁声,齿轮转动,液压杆嘶鸣。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滑开。
一个极其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笼罩在平台上我那微弱的残存意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