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狯岳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青色瞳孔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善逸。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神却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狂怒和冰冷的嘲讽。
“帮我什么?!帮我看到你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剁碎了去喂鬼?!帮我记住你这副浑身是伤、可怜兮兮的蠢样子?!谁要你帮?!谁稀罕你那些愚蠢的牺牲?!收起你那套恶心的自我感动!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到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善逸,狯岳用最恶毒的语言,试图筑起一道隔绝一切的高墙,将那个带来巨大冲击和无法承受之重的身影彻底驱逐出去。
善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看着狯岳那双充满了刻骨厌恶和冰冷拒绝的眼眸,看着他脸上混合着狼狈与暴戾的表情,心口那股钝痛瞬间变得尖锐无比。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抿紧了失去血色的唇。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的痛楚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某种决绝的沉寂所取代。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再解释一个字。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出了训练场。阳光透过门框,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很长,拖在地上,如同一个沉重的、孤独的影子。那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死寂。
直到善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的转角,训练场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炭治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才发现自己后背也惊出了一层冷汗。他连忙蹲下身,安抚地拍了拍还有些茫然无措的祢豆子的小脑袋。
“狯岳先生…”炭治郎小心翼翼地看向依旧蜷缩在地、肩膀微微颤抖的狯岳,声音带着担忧和一丝后怕,“您…还好吗?刚才祢豆子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闭嘴!”狯岳猛地抬起头,打断了炭治郎的话。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狼狈,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凶戾,仿佛刚才的崩溃和脆弱只是一场幻觉。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炭治郎和他身后的祢豆子,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威胁,“带着她…滚!再敢靠近我…或者碰那个东西…”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脖颈处那块重新沉寂下去的深蓝色勾玉,眼神阴鸷,“…我就撕碎她!”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右腿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踉跄了一下,但他硬是咬着牙站稳了。
他看也不看地上那把沾着他血迹的竹刀,拖着沉重而僵硬的步伐,如同一个伤痕累累却依旧不肯倒下的斗士,一步一步,沉默而决绝地走出了训练场,朝着自己病房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蝶屋的日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低气压中缓慢爬行。
狯岳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除了必要的检查和康复训练(他固执地拒绝了善逸的再次出现,只允许蝴蝶忍或特定的隐部人员在场),他几乎足不出户。
厚重的窗帘永远拉着,将他隔绝在昏暗的光线里。他沉默地进食,沉默地接受治疗,沉默地、近乎自虐般进行着最基础的体能恢复。
那张苍白的脸上,除了偶尔流露出的、因身体虚弱而产生的疲惫,便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压抑的暴戾。
善逸没有再出现在狯岳的病房附近。他肩上的伤在蝴蝶忍的精心照料下迅速愈合结痂。
他沉默地接取了新的任务,依旧是那些偏远凶险之地。只是这一次,他离开蝶屋时,背影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斥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戾气,而是多了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疲惫和沉寂。
炭治郎和伊之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之间这近乎冰封的状态,连带着他们自己的吵闹都收敛了许多。
祢豆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沉重的氛围,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会用那双纯净的大眼睛,困惑地望着狯岳病房紧闭的窗户。
唯一没有停止的,是蝴蝶忍的研究。狯岳神力两次显现(一次祭祀之舞,一次暴走失控),以及祢豆子触碰勾玉引发的奇异共鸣,都为她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数据和猜想。
她几乎住在了实验室,翻阅着鬼杀队尘封的古老卷宗,尝试着配制各种稳定和引导能量的药剂。
时间,在这种凝滞与暗流涌动中,悄然滑过了一周。
狯岳病房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只有生命维持仪器微弱的指示灯,在床边投下几点幽绿的光斑,如同黑暗中窥伺的兽瞳。
狯岳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体深处那股被神力反复冲刷后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带来一种被掏空般的疲惫。
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脑海中那些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的画面。
善逸挡在祢豆子身前时决绝的眼神…
肩膀上绽开的、深可见骨的血花…
遍布手臂的、如同丑陋烙印般的狰狞旧疤…
还有…那强行闯入他脑海的、属于善逸的、地狱般的三年记忆…
这些画面,在他独处的寂静深夜里,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
每一次闪回,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狯岳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试图隔绝这些该死的幻象。但黑暗中,感官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善逸沉默离去的、那个沉重的背影,仿佛就烙印在视网膜上,清晰得刺眼。
“疯子…”狯岳在枕头里发出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咒骂,声音闷闷的,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暴躁。
他用力捶了一下床板,发出沉闷的响声,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发泄来驱散心中的烦躁。